“那是哪里的人?”
楚学正慌地就跪在了地上请罪说:
“此人乃是湖阳公主家的舞姬,因为上次的事新被罚没入了掖廷,奴见其才华实在惊艳,今冒死向夫人举荐。”
“一个舞姬?竟能有这样的见识才华?”
邵玖有些惊讶,心中只觉得这个舞姬只怕并不简单,并没有怪罪楚学正,只是让她将这舞姬带进来。
邵玖打量着这个舞姬,不过二十,身姿曼妙、体态窈窕,眉眼间有无尽的风流婉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人自进屋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显得一副卑怯小心的模样,对着邵玖就是行跪拜大礼。
邵玖询问了她一些关于文章的内容,发现她对答如流,又问了她一些关于三礼的事情,发现也能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就让人赐座,耐心询问她的过往。
“祖籍是何处?因何流落到公主府?”
“河东东安邑人,家人俱毁于灾祸,无处可依,唯有卖唱为生,幸得公主仁善,收留奴于府中。”
“可是江夏郡公卫仲宝之后?”
“正是,夫人如何得知?”
卫姬也没想到在家族覆灭十年之后,竟还有人会记得她的身世,一时之间也忘了宫规,只是惊奇地擡头看邵玖。
“原是江夏郡公之后,难怪如此聪慧,只是可怜当年郡公没于刘聪,以至今日子孙飘零。”
“当年祖父战死,奴彼时尚未出生,只是战乱之中,家父与族人走散,只得留守故土,后来父亲组织义军对抗胡人,终是寡不敌众,只能退守山林。
中原几经易主,再加之瘟疫横行,父亲战死之后,母亲带着我们原本打算投奔南方,不想感染了瘟疫,中途离世。
我因年幼,也被多次转手,直到前年才入了湖阳公主府,做了一名舞姬,只不过是茍延残喘,保全性命罢了。”
许是很久没有听人说到当年的河东卫氏一族,卫姬难得地说了很多话,说起那些属于家族的往事,卫姬至今仍是骄傲的。
她的家族是卫国而亡,这是她的荣耀。
在提到这十多年的流离,卫姬并没有太多的感伤,似乎早已习惯于命运的无常,如今她孑然一身,世上再无她的亲人,她仍然要尽量活下去。
“你比我要坚强。”
邵玖对卫姬道,她与卫姬有着相同的经历,只是她要幸运很多,虽然她也是孑然一身,可邵玖很清楚,在遥远的故乡,她的家人还在等着她。
“奴不是坚强,是已经不再去计较,这些年我目睹胡人屠杀汉人,汉人复仇屠杀胡人,你死我活,杀戮永无止境,唯有百姓最苦。
胡人做君主也罢,汉人做君主也好,在北朝,只要能带来短暂的和平,能有片刻的安宁,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了。”
卫姬的话落在邵玖心头,一时间邵玖说不出话来,卫姬有着她不曾有的见识,对于生长在南朝的邵玖,她对胡人有着天然的痛恨。
尽管她见到了不少看起来还不错的胡人,可心中的华夷之别依然是一道坚固的屏障。
“或许吧,可那必然是件很艰难的事。”
“艰难又如何,总会有人去做的,夫人,你做得不就很好吗?陛下宠爱夫人,汉文化自然而然就会在狄族的贵族中流传,典学培育的那些女官,她们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那些狄族贵妇小姐的。
陛下任用儒生,重用汉人,不也是在努力吗?”
卫姬的一番话令邵玖刮目相看,这个世俗眼中低贱的舞姬,却有着多少太学学子都不会有的格局。
“你不该成为舞姬的。”
邵玖很惋惜,这样一个惊才艳艳的姑娘却沦落风尘,靠卖笑为生,她原本应该有更为精彩的人生的。
“乱世之中,谁会去听信一个小姑娘言语,卖笑如何?舞姬又如何?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可以依仗才名博个封妻荫子,女子纵使胸中有万卷书,也不会有人会多看一眼的。”
邵玖不知道卫姬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无奈和绝望才会有这样深切的体悟,她身上有着一种难以淡泊的气质,似乎除了生死,很少能有她在乎的事。
她在提起自己那些过往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怨怼,对于自己的怀才不遇,似乎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你的才华不该被辜负的,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你的才能足以去尚书台担任女尚书的职位,我愿意为你作保,向陛下推荐你。
若是你不愿意涉足朝政,也可以选择留下典学,若是你来担任女师,必将是典学之福。
若是你想出宫也是可以的,我立刻下令解除你奴隶的身份,还你自由,允许你在京都置办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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