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自己励精图治,大兴水利,轻徭薄赋,亲自率领将士征伐天下,复兴礼乐,自己为天下安康太平做了这许多,却比不过南朝那位昏聩的,只知享乐沉迷酒色的昏君。
他不甘心三年宠爱,诚信相待,雄才伟略,相貌雄伟,文武兼备的一国之君,比不过一个出生寒门、职位不过太子舍人的白面郎君。
身为君王,他无法令贤才归心于自己,身为丈夫,他无法令姬妾倾慕于自己。
刘瑜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他看着眼前这个拿着匕首威胁自己的女人,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邵玖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决绝,他知道以邵玖的性子,她是绝对可以做出来自戕这种事情的,刘瑜不想去赌。
“琼之,若今日朕如你所愿,答应朕你的请求,你当真愿意留下来?”
“妾愿立誓为证,只求陛下能够说到做到,放沈季安离开。”
“好!朕答应你,放沈季安离开。”
其实有一点邵玖说错了,一个心不在北朝的人,强留下来未必无益,刘瑜要的不是沈季安对自己的忠,一臣不事二主,背主的人用着也不安心。
他要的是沈季安的诚,沈季安的义,只要沈季安有令天下安康的心,那么他就可以是有用之人,沈季安不缺诚,他怜惜乱世的百姓,沈季安不少义,他从未忘却丢失的国土。
这样的人,留在北朝,也可以是有用之人,他可以说治理一方的郡守,可以是整治吏治的御史,可以是传承经学的博士,可以是劝谏君王的大夫……
只要不牵扯到南朝,沈季安就是贤良之臣。
他并非没有驭臣之道,哪怕没有心,只要有能力,任人唯贤,不求真心,他也可以让沈季安尽情的发挥他的才能。
可刘瑜到底还是答应了邵琼之,他怎么忍心拒绝她拿性命要挟的恳求呢?她是他藏在心中珍视的,只要她愿意留下,一个沈季安又何妨?
刘瑜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吧,才会同意这么离谱的请求。
一个沈季安,一个邵琼之,明智的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可他却做了个不明智的选择,刘瑜强压着心中的痛苦,他看着邵琼之手中的匕首,道:
“如今你可以放下了吧。”
“妾恳求陛下拟旨。”
“你不信我?”
刘瑜瞪大眼睛,他无法相信邵玖竟然不相信他,刘瑜以为自己已经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邵玖该知足的,他是君王,君无戏言。
“妾相信陛下,妾只是不相信自己罢了,妾对于归宁的渴望早已渗透到妾的骨髓了,妾不知道妾能否真的坚持下来。
妾请陛下拟旨,不是用来约束陛下,是用来约束妾自己的,白纸黑字,立下誓言,这样玖…就再也不能后悔了。”
刘瑜愣住了,他没想到邵玖的答案竟然会是这样,无论邵玖的答案有几分真几分假,在他心中,都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刘瑜不再拒绝,很快他就拟下旨意,盖下印玺,当他将旨意的内容念给邵玖的时候,邵玖笑了,笑中带泪,手中的匕首也放下了,邵玖从刘瑜手中接下旨意,自己又看过一遍,终究是落下泪来。
刘瑜蹲下身拍着邵玖的肩,真要从邵玖手中夺过匕首,却发现邵玖仍旧用力握着,刘瑜不敢去刺激邵玖,只是默默拍着邵玖的肩膀。
突然一道血色从刘瑜眼前滑过,刘瑜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抓住邵玖拿刀的手时,才发现她已经拿刀割伤了自己的掌心,刘瑜慌乱从刘瑜手中夺过匕首,看着从掌心涌出的鲜血,目眦尽裂,神色交集,低吼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陛下!妾今日立下血誓,愿意永留北朝,否则永世不安,死于非命,也请陛下立下誓言,愿意放沈季安平安归南朝。”
“你!”
刘瑜指着邵玖,怒到极点,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不知道邵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他到底是只能妥协。
“邵琼之,你便这般信不过朕吗?”
“妾只是信不过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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