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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竹屋的门被推开时,阿芸一擡眼,瞧见的竟然是一双分外熟悉的眉眼。

“徐先生?”她一双杏眸错愕地瞪圆,颇有些难以置信地唤出声。

“是你?”徐元霜一愣,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竹屋内还在悠然静坐着喝茶的那人,又转过脸来,秀眉微拧,问:“你如何会在这儿?”

“我……”

阿芸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忽然又迟疑了起来,不知该不该将实情说给她。

徐先生在此处,那说明她与六皇子应当是有些关联的,只是……到底是怎样的关联呢?

是只是单纯被请来替六皇子看病,还是说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徐元霜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侧过身,给二人让出路来:“先进来吧,我去给你们沏茶。”

这竹屋空间不大,也仅比一个身形稍微颀长些的成年男子的身高略高不足一尺许。

故而屋内并无高桌和圈椅之类的,只有一张梨木矮桌被置于质地柔软的线毯上。

氤氲的热气自茶盏边缘丝丝缕缕地钻出来,萦绕得久了,盖碗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雾,隐隐约约透出清雅的淡香。

四人围在一起,跽坐在矮桌旁,一时间都显得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六皇子率先开口。

他自阿芸一踏进这间竹屋开始,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那张精巧的面容上,顺着她的五官细细地游移,似乎是在辨认些什么,又像在透过她去看什么人。

他的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时间一久,阿芸甚至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魏琛脸色微沉,眼神亦变得有些晦涩。

他轻咳一声,六皇子这才恍然回神,对他的冒犯并未在意,反而薄唇轻抿,略带歉意地笑起来。

他笑意温和,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唇上也依旧没有多少血色,但好歹有徐元霜多日的悉心照料,比起刚回京时已好了不少。

“是我失礼了,芸表妹勿怪。实在是你的长相同舅父舅母太过相似,我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入神……”他毫不遮掩,说话的语气也很随和,甚至还透着几分熟稔,但却又并不逾越,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他的话并未掺假。阿芸气质虽然与秦夫人不算相似,但五官却至少有七八分相像,而她颊边那两个小巧的梨涡,也与秦朔安脸上的如出一辙。他乍见之下,恍惚间竟似时隔多年又看到舅父舅母站在他面前。

阿芸摇摇头,轻声道:“无妨,当初姨母第一次见到我时,反应比殿下还要大。”

六皇子轻轻颔首,却不忘纠正:“芸表妹,此处没有旁人,你若愿意,唤我‘表兄’便好”,不等阿芸应下,他又道:“我原来时常会想,倘若在这世上还有旁的亲人该多好。没想到上天当真会垂怜于我——芸表妹,倘若我母后尚在人世,她定然会极欢喜你……”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哀伤,整个人显得更孱弱了些。

阿芸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时代这么长时间,早已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适应了“姜芸”这个身份,但是对于“姜芸”的亲人、家族,她依旧没有办法立刻就产生深厚的情感和强烈的归属感。

似乎是也觉得提起这些太过让人伤怀,六皇子迅速地敛去眉宇间的那份黯然,转而看向徐元霜:“霜姨,这是芸表妹。当年舅母随舅父去了战场,在那里生下芸表妹,可没想到接着就……出了那样的事”,他的言语间有些晦涩,嗓音微哑,“世人都以为芸表妹应当亦已不在人世,但万幸她被人救下,平安长到今日。霜姨你虽然一直陪在母后身边,但我依稀记得当年舅父舅母成婚第二日,舅母进宫谢恩时恰逢你身体抱恙,并未当值,想来未曾见过舅母,好在今日还能见到芸表妹,实是幸事。”

母后是个恪守规矩的人,从不因自己是备受宠爱的中宫皇后而有丝毫逾矩,甚至反而对自己和身边人都要求得更加严苛,寻常宫妃一年兴许还能得家里人进宫探视一次,可她却总是会主动要求外祖母和舅母尽量不要进宫。

幼时他还不懂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他才明白,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不给人留下话柄,为了秦家,也为了……那个人。只因为担心她和秦家一旦有哪处错漏便会惹人不满,让那些朝臣借题生事,让他为难。

可那人眼里却只有他的朝堂,从不曾为母后多考量一些。

甚至于最后……他竟将屠刀对准了秦家。

不过,也正是这些让他在很早之前便再清楚不过——

在那人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动摇他的江山社稷。

但凡有,在他眼中都会成为需要被毫不留情地清理干净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