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崔姐姐火急火燎地带着身边的女使沉烟匆匆进了店里,彼时她正在柜台后坐着。
她们二人进来时,脸上都满是焦灼之色、额角还有豆大的汗珠,气息并不平稳。这副模样一看就不像是坐了马车,更像是两个人步行走来了店里。
阿芸连忙放下手中的团扇,问:“崔姐姐,出什么大事了竟让你来店里寻我?”
平日里除非是请人吃饭,否则崔云落一贯都是去阿芸在择善坊的那处宅院寻她的。今日这般不顾人多口杂带着云依赶来店里,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崔云落看了一眼四周,见楼里坐满了食客,她低声道:“阿芸,你可有安静些的地方,我有话同你说。”
阿芸点点头,唤来赵氏前来看顾一会子,接着便带着崔云落上了二楼最西边的那间雅间。
替崔云落和沉烟各自倒了一杯茶,阿芸静静地看着她们将茶水一饮而尽,等着崔云落开口。
“阿芸,我……我遇上难事了,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你能不能替我出出主意?”崔云落放下茶盏,好不容易才将气喘匀些,便着急道。
“崔姐姐你先别急,不知什么样的难事?可否详细与我说说?”
“这……”,崔云落刚张了张口,才要说,却又突然犹豫起来。
沉烟见此,知道她面皮薄,连忙替她道:“姜姑娘,你不知道,今日老爷下朝回来便将我们姑娘叫去了书房,姑娘从书房一回来便急匆匆地将我带来寻你了。我也是路上才听姑娘说的,原来老爷说今日散朝后,陛下私下将他叫住了,说是要闲话几句。然而三问两问的竟就问到了我们姑娘身上,问姑娘如今年岁几何、生辰八字、有何喜好,老爷虽觉得十分奇怪可也都一一答了,却没想到他临走之时,陛下竟又追问了老爷一句‘觉得六皇子如何’。”
“姑娘,你说这不就是盘算着要将我们姑娘许给六皇子殿下吗?”
阿芸闻言眸光微闪、有些诧异。
她虽不知道朝中形势如何,但这些日子酒楼里往来的达官显贵也不少,久而久之对朝中有哪些要员也是明白的。
就如崔姐姐的父亲崔侍郎虽然任职礼部,相对来说是个清闲的职位,但因掌管学务、科举,所以这等官职一向都是交给天子近臣来担任的。
她更听说六皇子素来不受陛下重视,且还体弱多病。
但崔姐姐的姑母是宫中宠妃,圣眷正浓、又无子嗣,如此一来,若是真将崔姐姐许配给了六皇子那于六皇子而言势必是不小的一股助力。
这与传言可是有很大出入啊。
想了想,阿芸柔声劝道:“崔姐姐,你别着急。此事说不定是崔伯父领会错了圣意也说不定呢?再者说了,即便陛下真有所意动,如今圣旨未下,这也并非板上钉钉的事,咱们还有机会转圜。”
话落,她眸中忽而又多了几分促狭:“而且要我说啊,嫁给六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呀。听闻那位六皇子生得风流倜傥,且为人又和善、素来有贤名,只不过是身子弱了些。但若是嫁给六皇子,姐姐便是皇子妃了,日后是何等风光?再者,我说句不敬的话,倘若六皇子真有一日不幸薨逝,那姐姐的日子便更是舒坦了——到时你私底下见多少青年才俊怕是都使得的!”
“你……你个没羞臊的,我不理你了!”崔云落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面皮儿薄的很。听到这话,她白嫩的颊边染上一抹粉意,羞恼地嗔了阿芸一眼。
见她如此,阿芸见好就收,连忙告饶:“是是是,是我失言。不过……我能问问姐姐不愿嫁给六皇子是什么缘故么?”
“我,我……”不知为何,听到阿芸如此问,崔云落竟吞吞吐吐地支吾了两声便撇过头去不再出声,但阿芸却敏锐地发现,她朝向自己这侧的那只耳尖却一点一点地泛起红意。
崔姐姐,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虽有所猜测,但阿芸却没着急点破,只是道:“崔姐姐,你别急,我先替你想想办法。我这酒楼里整日来的客人如此之多,到时我挑几个打问打问,说不定就有消息灵通的呢。”
见崔云落颔首,阿芸却偷偷在心底告罪了一声。
“对不起了崔姐姐,我要打问的人其实并非酒楼的食客,而是魏琛。我并非故意瞒你,只是此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东京梦华录》记曰:“更有百姓入酒肆,见子弟少年辈饮酒,近前小心供过使令,买物命妓,取送钱物之类,谓之闲汉。”这里的“闲汉”,其实就是古代的外卖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