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和吹王者归 第377集 鸢尾低语(2 / 2)

基兰和莉齐也跟着练起来,短剑的寒光与青杨林的晨光交织,映得洞壁上的鸢尾花刻痕忽明忽暗。基兰的动作还是有点毛躁,总爱用蛮力,莉齐就站在他旁边,时不时用手肘碰他一下:“沉肩,别耸肩,塔顿说过力道要从腰上发。”我望着他们年轻的身影,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复国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无数双手一起托举的火焰。”当年他站在城堡的了望塔上,指着城下的百姓说:“你看他们,看似散落如星,可真到了危急关头,就能连成一片光。”

正午时分,胖掌柜带着三个铁匠学徒来了。学徒们推着风箱和铁砧,铁砧上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铁屑,风箱的木柄被磨得发亮,显然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胖掌柜则扛着个木箱,箱子上了铜锁,锁扣磨得锃亮,一看就常被打开。“这可是我的宝贝箱子,”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铜锁“咔哒”一声弹开,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各种铸剑工具——有刻着云纹的铁钳,钳口的纹路深浅正好能卡住剑柄;有包着鲛鱼皮的锤柄,握在手里不打滑;还有块磨剑石,石面上的纹路被磨得发亮,说是他祖父传下来的,“我爹当年用这石头磨过剑,说能让剑刃映出人影。”

“塔顿你看这个!”胖掌柜忽然从箱子最底层摸出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枚青铜徽章,上面刻着半朵鸢尾花,花芯处还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在光线下闪着幽蓝的光。“这是我爹年轻时在爱尔兰做生意,从个老骑士手里买的,说是什么王室信物。那老骑士临终前说,‘等遇到能认出这花的人,就把它交出去’,我守了三十年,今天总算遇着对的人了。”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抚过青铜表面的纹路,那半朵鸢尾花的弧度、花瓣的纹路,与我家族纹章的另一半分毫不差。当年祖父流亡时,将纹章劈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交给了忠心的骑士,说“若有一天家族蒙难,持此半章者,必是能共赴难关之人”。没想到时隔三十年,这半枚徽章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冰凉的青铜贴着掌心,像祖父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带着跨越时空的力量。“这徽章……”我指尖微微发颤,“能卖给我吗?我出十倍的价钱。”

胖掌柜却把徽章往我手里一塞,粗粝的手掌拍了拍我的手背:“送你了!谈钱就见外了。”他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堆,“我爹说,好东西得遇对人。你用这云纹铁铸的剑,护着这方水土的人,比任何黄金都金贵。再说了,这徽章在我箱子里躺了三十年,早该见见光了。”他挠了挠头,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爹还说,持这徽章的人,心里装着的不只是自己,是一群人的盼头。我看你就是这样的人。”

熔炉的火越烧越旺,云纹铁在炉膛里渐渐变红,像一块块正在融化的晚霞。科林拉动风箱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风箱“呼嗒呼嗒”地响,像头勤恳的老黄牛,把氧气送进炉膛,火苗“腾”地窜高半尺,映得她的脸通红。“再加把劲!”她朝学徒们喊,“杰克师傅说,这火候得烧到铁料发白,才能敲出最韧的刃!”

莉齐在一旁给大家分麦饼,她的竹篮里还放着那方鸢尾花绣帕,是我今早不小心掉的,被她细心地叠成了小方块。“张叔,您尝尝这个,”她把夹着腌肉的麦饼递给个络腮胡的猎户,“这是塔顿教我做的,说行军时带着方便,不容易坏。”张叔接过麦饼,咬了一大口,含糊着说:“上次要不是塔顿姑娘的剑,我这胳膊就得被黑风寨的人砍废了,这饼子吃着比蜜还甜!”

基兰抡着大锤站在铁砧旁,每锤落下都带着股狠劲,火星溅在他的胳膊上,他却浑然不觉。“这把给张叔!”他指着刚成型的短剑,剑刃在光下闪着寒光,“他上次在河谷被石头砸伤,得用这剑讨回来!”张叔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那是上次为了护着村里的孩子,被黑风寨的人打的。

我握着“共生”剑站在熔炉边,看着火光中忙碌的身影,听着洞外青杨林的“沙沙”声,忽然觉得这山洞不再是藏着秘密的巢穴,而是孕育希望的摇篮。云纹铁的腥气与松脂的香气缠在一起,像故国荒原的风,带着石楠花的味道,轻轻拂过我的心尖。胖掌柜的学徒正在给剑柄缠布条,莉齐在一旁指点:“缠紧点,不然握久了会磨手,猎户们要握一整天呢。”基兰的锤子起落间,剑身上的云纹渐渐清晰,像给每把剑刻上了独特的印记。

暮色降临时,二十把短剑整齐地排在石台上,剑鞘都是莉齐用青杨木做的,每把上面都刻着片杨叶和半朵鸢尾花。“等凑齐另一半徽章,就把它们合起来。”科林拿起一把短剑,剑刃映着她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光,“就像塔顿您和家人,总有团聚的那天。到时候我们跟着您回都柏林,看看城堡的密道是不是真的像云纹铁上的纹路那样绕。”

洞外传来马蹄声,杰克师傅牵着匹枣红马走来,马背上驮着个麻袋,里面是他连夜锻打的箭簇。“镇上的信使说,南边有支商队要路过,”他把麻袋卸下来,箭簇的寒光从袋口漏出来,闪得人眼睛发花,“他们愿意帮我们捎信去爱尔兰,说那里有群流亡的贵族,或许认识你说的鸢尾花纹章。”

我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徽章,冰凉的金属仿佛有了温度,忽然觉得胸口的憋闷散了许多。抬头时,见科林、莉齐和基兰正望着我,眼里的光比熔炉的火更亮。“信里该写些什么?”莉齐拿出羊皮纸和炭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个小小的墨点,“要不要告诉瓜达卢佩夫人,我们的武库越来越像样了?说我们现在有二十把短剑了,还学会了新的剑法?”

我望着石台上的短剑,望着岩壁上的鸢尾花刻痕,望着洞外渐渐暗下去的青杨林,忽然笑了。“就写,”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荒原的风正往家的方向吹,带着铁与木的温度,带着一群年轻人的誓言,我们正在路上。”

熔炉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变成温暖的橘红色,映着我们四个的影子在岩壁上依偎。“共生”剑的云纹在余烬的光里若隐若现,像爱尔兰夜空的星,指引着归来的路。我知道,这洞道里的每一块云纹铁,每一把新铸的剑,每一声年轻的笑,都是写给故国的信,字里行间的期盼,终将越过荒原与海洋,传到瓜达卢佩和约翰的耳边。

夜风吹进透光孔,带着青杨林的低语,像无数把剑在轻轻嗡鸣。我握紧怀里的青铜徽章,仿佛已经听见了远方的回应——那是爱尔兰荒原的风,正带着鸢尾花的芬芳,朝这片河谷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