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南潭一中上学的地方,奶茶店,她兼职的地方,他们曾吃过的餐店……
每一处,都充满着和他的回忆。
温黎眼底突然酸涩起来,遗憾充盈她心脏。
如果没有那些烂事,他们也不会分手。
或许,在她二十岁时,她便嫁给了他。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到了家,温黎从柜子里翻出来户口本将其装进包里。
“还有什么需要带的。”贺郗礼斜靠在门框,漫不经心地问。
温黎刚要摇头,透过衣柜看到了一件衣服,她愣了神,很久,她说:“我再带点衣服回去吧。”
拢共也没几件衣服,温黎三两下收拾完装在袋子里,贺郗礼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走了。”
温黎跟在他身后,慢悠悠下楼,到了煤棚前,她刻意在地上转了几圈。
贺郗礼回头,挑眉:“找什么呢。”
温黎心虚地摇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
贺郗礼送给她的戒指,真的被她弄丢了。
“想吃什么?”贺郗礼问。
温黎:“黄焖鸡。”
贺郗礼定定看着她,目光很深,唇边挑着玩味:“那就还那家。”
温黎莫名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烫,她轻轻点头:“好。”
原来,他也还记得。
到了高中他们常关顾的“好想来”快餐店,似乎比印象里变小变矮了。
贺郗礼弯腰走进去,店里瞬间逼仄起来,他单脚勾着凳子大喇喇地坐着,拿纸巾在他们用餐的地方擦了一遍,丢给她一瓶酸奶。
和少年时的贺郗礼一模一样。
温黎抱着酸奶,低头抿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老板,两份黄焖鸡。”
老板走过来,看着两个人,惊讶地道:“好多年没见你们过来了。”
温黎没想过老板还记得他们。
“毕业就去京北了。”
老板回忆着,感叹:“没想到你俩还在一起呢,不少高中大学谈到对象毕业就分手了,你们两个这么久,挺好。”
“结婚没啊?”
温黎有一瞬怅然若失,心脏在某一刻酸酸胀胀的。
他们本可以从校园到婚纱的。
“今天回来拿户口本,明天领证。”贺郗礼擡眼淡漠的眉眼,淡道。
“哎呀那得提前恭喜你们。”老板笑着说,“那我挺幸运,成了你们这对情侣的见证人啊。”
贺郗礼撩起唇角:“谢了。”
温黎怔怔地看着他,玩世不恭挟着肆意轻狂,重逢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莫名地,温黎嘴角弯弯,也开始期待未来的日子。
回到京北已经是晚上。
租房小区地方狭窄,温黎眼见着贺郗礼往里开,她说:“我就在这儿下,里面没有位置,调头很麻烦的。”
贺郗礼没搭理她,自顾自地开进去。
直到楼栋门前,他才停下。
温黎下车前,车内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什么忘了。”
她啊了声,昏暗里对上贺郗礼不悦的面庞,缓缓,小心翼翼带着不确定说:“明天九点楼下见?”
贺郗礼往后靠,轻嗤一声:“还算记得。”
“上去吧。”
温黎站在车门外,看着他眼下乌青,弯腰探过去,小声说:“路上注意安全。”
“明天见。”
贺郗礼僵在那儿,他看着她逃似的背影,眉梢轻佻,嘴角勾起,低头笑。
许是坐了一天车,温黎回家洗过澡累得瘫在床上。
黑暗里,温黎指尖碰了下被她放在枕边的阿车1号,觉得她还是被上天眷顾的。
她要和贺郗礼领证了。
心跳止不住地砰砰跳。
头一次,温黎没有靠着贺郗礼的录音入睡。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响起,温黎惺忪着脸看了眼手机,瞬间清醒。
张毅荣的电话。
此时凌晨四点二十三分。
这个时候打电话,定是发生大事件。
她连忙坐起来,接听电话。
张毅荣:“我现在在你家小区外,郊区一化工厂发生爆炸,附近着火,爆炸物撞到几公里外的家属楼,死了人。”
得知严重性,温黎换上衣服,也顾不上洗漱,跑到卫生间用漱口水漱了漱口,背着摄像机跑下楼。
站到空旷地方,温黎遥遥望去,西边的天都被火燃成半边的红色。
她不敢再看,坐上车,张毅荣开着车往化工厂开。
抵达现场,到处是家属的哭嚎声,消防员冒着生命安全举着水枪冲进化工厂,救护车,警车,消防车堵满路。
温黎随意将头发扎起来跑进现场,进行拍摄,采访。
火势严峻,消防员从五点灭到早上八点。
三个小时,化工厂已经化为灰烬。
这场爆炸,死一人,伤十二人,消防员烧伤两人,被送上救护车。
张毅荣和温黎没闲着,新闻考虑着实效,他们赶忙回公司,将编辑的报道,照片,视频发出去。
早上八点,贺郗礼开着车来到温黎住的地方。
陆陆续续上班族下楼上班,他们的目光落及这辆豪车上。
贺郗礼毫不在意,索性走出来,站在一旁看着楼上,时不时把玩着打火机。
九点,他低头,拿着手机,打开和她的聊天框,嘴角的笑意敛下。
敲击键盘的指尖在颤抖。
【L:我到了】
没有人回应。
一切仿佛又到了八年前那个暴雨夜。
雨下了一夜,他在温黎家楼下站了一夜,带给他的是她要分手的消息。
贺郗礼咬紧下颌,抵着腮,突然哂笑起来,眼底充斥着嘲弄与讽刺。
心脏的地方刺刺地疼。
九点半,吕思雨下楼,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楼下。
她看了一眼愣住:“贺郗礼?”
男人站得很直,单手夹着烟,走近烟味很浓,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才使他身上弥漫这么浓郁的烟味。
他眉眼漆黑深邃,往吕思雨身后看了眼,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面庞冷硬又锋利。
贺郗礼笑着问:“温黎呢。”
他嗓音听起来很哑,眼睛盯着吕思雨的回答。
“黎黎早就走了啊。”
“你找她有什么事?现在都快十点了,肯定不在家啊。”
贺郗礼指尖夹着烟狠狠抽了口,青白色的烟雾朦胧晦暗,伴随他阵阵哂笑声荡在空气里。
吕思雨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他看着某个地方笑着,掺着沙哑,又笑了下,笑得绝望又骇人。
男人红着眼看着楼上,只一眼,掐灭烟头,上车离去。
待温黎彻底忙完已经接近一点。
“这次爆炸案情况严重啊,也不知道得牵扯到多少人。”
“哎,别想了,好不容易忙完,走,出去吃饭了,都中午了。”
等走了几步,温黎忽地想起来什么,下意识看了眼手机,黑屏。
没电了。
她慌乱地拉着覃琴:“能让我用下你的手机吗?”
覃琴第一次看到温黎这么着急的样子,她将手机递给她:“怎么了?”
温黎心跳得剧烈,离和贺郗礼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他会不会以为她临时脱逃。
她咬着唇,紧张又无措地拨打贺郗礼的电话。
关机。
温黎借了个充电宝,打车回出租房。
一路上,她不停地给贺郗礼打电话。
依旧没人接。
温黎看着九点他给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子砸落在她头顶。
到了小区,温黎付过钱连忙往里跑,她喘着气,到了楼下,没有人。
她眼皮跳了跳,给贺郗礼发了条短信:【对不起,凌晨有突发事件,郊区化工厂爆炸,我和同事去采访,我忘记给你说了,手机没电刚充上】
没人回。
温黎上楼拿着户口本,身份证,打车去民政局。
不知道贺郗礼在不在,总得去看一看。
一路上,温黎坐在车里,明明八月的天,却冷的像是一月份。
她心里揣着慌乱与懊恼。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忘掉。
怎么能忘记给贺郗礼打电话。
到了地方,温黎下车,顶着凌乱的发往民政局跑。
直至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渐渐停下脚步。
耳边是她呼吸夹着心跳声。
贺郗礼穿着白色衬衫,西装裤,弓着腰坐在花坛边,他低着头,棘突明显,左手搭在膝上,右手夹着烟。
花坛边放着户口本。
温黎走到他面前,喉咙干涩:“对不起,贺郗礼,我迟到了。”
听到声音,贺郗礼缓缓擡起头,衬衫松散开来,带着野性的颓废。
男人额前碎发遮掩他眉骨,双眼红得厉害,他盯着她,看她良久,微微勾唇,愠意混着嘲弄。
“我还要被你玩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