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宝鉴(2 / 2)

至于坐东北朝西南的房子不大常见的原因则是,它虽是催贵的,成格却有条件,即使后要有水,前要有山,形成山环水抱之局,此番才能添丁进财,家运大发。

王家买的楼王,正好是全小区里成格最好的,也是最能提运的,没想到被毁个彻底。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里面的暖光灯开着,微微昏黄的灯从头顶打下来,落在一位长相俊秀的白皙男人脸上,本该怎么看怎么温馨的场面,却因为冷到让人打颤的体感,让人无端发凉。

谈鹿扫了眼空调,是紧闭的状态,微微亮屏的温度一栏,显示当前室内温度:26°C。

是人类最舒适的生活温度。

王父王母似乎习惯了这里的冷意,或者说麻木了。

表面看是冰爽般的冷意落在皮肤上,让人打颤,从谈鹿这来看,则是浓郁到近乎凝成实体的黑气,在不断翻滚,粘在暴露在外的每寸皮肤上。

谈鹿蹙眉,拿出两张符分别给了王父王母二人。

说来奇怪,符咒刚到手,刺骨的寒意就从肌肤上飞速消退了,尤其是拿着符咒的手,一股让人精神忍不住都放松的暖意沿着经络蔓延至四肢百骸,驱逐走了连日的所有疲惫。

二人握住符咒的手瞬间攥紧了。

既然是符咒能解决的事,那就不是温度的事……是鬼神造成的啊!

谈鹿目光移向床际,这里的黑气,是整栋楼里最浓重的,都要凝结成实体了,仿佛黑气编制的囚笼一般,将他们的孩子牢牢锁在里面。

王母见到孩子了无生气地躺在那,仿佛活死人般的状态,忍不住别开视线,实在不忍再看。

王母半晌才平复下心情,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给说了出来。

“《玄冥》的剧是我们全家都很看好的,还改编自大热的IP手游,我儿子自从接了编剧的工作,就开始天南地北的跑,查阅了很多地方县志,直到今年的四月,在删减讨论无数次后,才最终定稿。”

“孩子为了这部剧前后忙了快整一年,都没给自己好好放过假,剧本交上去,拍摄团队那边也认可,终于有了歇息的时间,我们都让孩子好好放松一下,不要太急于工作,家里完全养得起。”

谈鹿边认真听,边看他们儿子毫无血色的睡脸。

从她这看,说面前躺着的是个死人,都不会有人怀疑,一丁点儿的鲜活气都没有,很像商场摆在橱窗柜里的精致等身娃娃。

“我们孩子出去和好朋友散心了两个月,因为惦记着拍摄,所以前段时间回了云省,这一回来,我们才发现,他就像大变活人一样,脸还是我儿子的脸,内里的芯子却已经换了,我们变得不认识他了……”

王母眼睛里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惫。

连着两月的搓磨,她现在对外界事物,都有种恍惚感。

提到孩子的事,更是觉得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谈鹿略微诧异,“你们没找过别的大师来看?”

夫妻二人顿露苦笑:“……最开始的异样,是他跟我们的态度,我们对孩子没什么成龙成凤的要求,所以孩子从小到大和我们都挺亲的,基本有什么事,都会和我们说。”

“这次回来,他明显和我们疏离起来了,对我们始终保持若有若离的态度,我们想着毕竟好几个月没见了,刚到家不知道说什么,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我们每天和孩子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倒也相安无事。”

王母沿着记忆向前回溯,“真正出事,应该是一个月前,正好是《玄冥》开始入组准备的时候,他经常跑去剧组,和主创团队们围读剧本,某天我们回家,他正好在家收拾行李。”

王母现在提到这个场景,还是心有余悸。

“我撞见他的行李箱里,全是些裙子、女孩子的贴身衣物等东西,我当时还以为他有女朋友了,问了下,他当时看我的眼神……”

王母几次都说不下去,调整完情绪,才麻木地向下讲,“我那一刻,感觉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全身的血液都如同被冰冻般,她脸上刚升起的笑意,直接被击的沉了下去,心脏好半晌才恢复知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第二天,孩子和我道歉,说昨天没反应过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为下部电视剧准备的。”

“可是这个坎,我心里怎么都过不去,经常半夜睡着睡着,就看见孩子毫无温度的冰冷双眼,甚至在梦里,这双眼睛偶尔还变成血红色,死死抓着我的视线。”

“在后面,就是孩子和竞争《玄冥》女主角的流量小花关雯走得很近,后面还和不少女明星看起来……很是不清不楚,经常共同出入一个酒店。”

王母脸色复杂且难堪。

她从小到大很少插手孩子的事情,也不反对孩子开展新恋情,但是短时间内和这么多女星出消息,还是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坐不住了。

尤其是这些女明星都有一个特点。

谈鹿:“是她们的脸,都有不同程度的崩坏,对吗?”

王母半晌,沉默地点点头。

她苦笑:“我并不是瞧不起她们,但是出事的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他之前交的女朋友我都见过,不能说很漂亮,但也是很积极乐观的清秀孩子,我不知道怎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就成了这样。”

她甚至觉得,他儿子心里产生了严重的扭曲。

家里知道消息的时候,全部都要崩溃了。

“我想着是不是孩子受了刺激,也想着试图帮孩子把审美扭转过来,就带他出席了几个晚会,想着让他多认识下同龄的孩子,放松下。”

她没说完,谈鹿就猜到了结局。

谈鹿:“但是结果事与愿违,甚至与你们构思的背道而驰,他不仅没有转好,反而愈演越烈,身体状况也急转而下,而且医院查不出病因。”

王母白着脸点头。

她忍不住问道:“大师……您知道他是为什么——”

说至半截,她又忽的不敢问了。

她怕和之前找的大师一样,听到无力回天的字眼。

她怎么可能没找过大师,云省最有名气的几位她家找了个遍,可结果都是不行,无数符水灌下去,法事也是一场接一场地做,孩子还是生死不知,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床上。

上午才刚走了波大师,她和丈夫心如死灰,感觉睁眼看天都是黑的。

她都动了亲自去京市将大师请来的心,没想到刚准备动身之际,京市来了电话,说是谈鹿想借他们家的关系和投资剧的女主演见上一面。

他们无法形容什么叫心脏漏了半拍的感受。

两人的眼睛只剩一点点的火光,谈鹿要是说还是不行,他们也就真被拖进了绝望的深渊。

他们就是保养再好,也不能再有机会做父母了。

谈鹿目光从他们孩子身上挪开,扭头就见到两人如同上坟的表情。

谈鹿吓了一跳。

这不还没死呢吗?

“你们孩子的事,挺棘手的。”谈鹿刚说完前半段,王母身子登时就软了下来,大脑空白一片。

谈鹿忙把后半句也加上:“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余地。”

“只是要等铜镜来。”

两人干巴巴地坐在凳子上,一点都不敢打扰谈鹿,生怕让她分了心,影响术法的效果。

谈鹿刚才说完话,就去忙了。

她先给柳十七说,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管,护住王……

王什么?

谈鹿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王家父母,他们的孩子叫什么。

二人忙道:“王时溢。”

谈鹿听到名字,脑中闪过什么,再问:“你们孩子还有没有别的常用的名字?”

王母刚想摇头,王父脸色瞬变,答道:“笔名算吗?”

“自然算。”

职业上永久使用,甚至身边人都认可的名字,是能代表这个人的第二个人生的。

“叫祈灵。”当时完全是图寓意了,想着跟上天祈祷灵感。

谈鹿轻轻叹气,心想果然。

“你家孩子是不是起了这个笔名后,经常睡不好觉,常做稀奇古怪的梦,但是写起剧本来,很容易有神来一笔的灵感,尤其是写仙侠、灵异等片子。”

二人一想,好像还真是。

“大师,难道这个笔名有什么说法?”王母忍不住问道。

谈鹿:“祈灵,是很招阴的名字,你家孩子还不是压得住邪祟的命格,他但凡换个别的带土带火的笔名,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了。”

“但祈灵二字,确实是旺他,他要是真给改了,写作的路很难向现在这般顺。”

可能是另种程度上的有得必有失吧。

谈鹿让柳十七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不管听见看见什么,都不得离开王时溢身旁,同时给柳十七塞了一道符。

说是符,上面什么法令都没有,只是几句诗词。

上书道:「劝君把定心莫虚,前途清吉得运时。到底中间无大事,又遇神仙守安居」

这是妈祖灵签里的第五十七签,主心定、逢凶化吉之意。

柳十七本就在妈祖娘娘庙前修过,用此签正合其意。

谈鹿把符递过去,没忘再三提醒道:“看见第一句签词写的是什么没,把心定住,不准想那些情情爱爱的听到没有!”

柳十七尾巴卷着符,“?本龙是那样的人吗?”

谈鹿:“。”

……那你还吵着闹着要去尖叫文学城的作者大会,天天捧着手机高喊:“好甜啊!!!”

铜镜不久后也送来了,还真是个晚清的老物件儿,甚至都从没入过土,是一位官家太太传下来的,原本被云省一位收藏家买去了,现在被借了过来。

谈鹿指尖蘸着无根水在铜镜一面抹了又抹,画了道符上去,另面则是在王家的花园里随便抓了把土兑在普通的自来水里,再用勾魂锁在里迅速过了下,充作地府的黄泉水。

铜镜自古就是具有神明妙用的利器之一,古书记载里就曾说:“铜镜可观照妖魅原型。”

有关此说法,最为人熟知的就是《红楼梦》里跛足道人赠送贾府的风月宝鉴了。

当时贾瑞在王熙凤的算计下,人生了不治重病,眼看人要不行了,这时外面来了一位跛足道人,给贾瑞开了一副药方:一面取自太虚幻境空灵垫上警幻仙子所制的铜镜,并告诉他此镜只能照反面,不得照正面,这样才得以活命。

谈鹿做的镜子与红楼里的风月宝鉴类似。

正面是黄泉水,阴煞极重,鬼魅遇之如虎添翼,可以在镜中显出在蒙蔽者眼中幻化的本体。

反面为无根水,无根之水既然无了根,自不必溯源,了无牵挂,也就能照见不被外尘干扰的本心了。*

无根水要的是未着地的露水、雨水,谈鹿也没料到能有这么一遭,就找了瓶离开空气水循环系统小一年的矿泉水,在锅里烧开,从空中接水蒸气用。

为了贴近最真实无根水的效果,只能走歪心思,给它念了七遍观音心咒,再插根杨柳枝,充作观音净瓶里的无根水。

谈鹿把东西全数准备好,先让白十一给王家夫妇二人分别吊了根镇魂的针,又让胡黄二门在旁边看着,有任何不对,马上给二人喊醒。

谈鹿把玩着手中铜镜:“这枚镜子就当作是仿版的风月宝鉴了。”

“你家孩子的事归根到底挺简单的,被东西缠住了,那鬼物想和他长相守,又或者想给他做成自己的手办摆件,这件事你们找来的大师应当有和你们讲过的。”

王家夫妇回忆后,满脸苦笑道:“正是,他们说自己修行不敌鬼物,所以无力回天,让我们尽快另请高明。”

“大师,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谈鹿想了想:“你们看过画皮吗?她就和画皮类似。”

《画皮》也叫《鬼画皮》,说的是面目丑陋的恶鬼披上自己画出的精致人皮,利用种种卑劣的手段,达到自己剖腹挖心的恶劣心思。

谈鹿:“只是我说的鬼物,她的美貌是天生幻化出的,表面看起来非但不恐怖,甚至非常的讨人喜欢,她们更是天生善于伪装,可以融入到多种不同环境。”

王家夫妇二人糊涂了,这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狐貍精?”王母担忧道。

谈鹿:“……”

胡稚鱼:“……”

有病吧!!

“这也太侮辱狐貍了!!”胡稚鱼愤愤。

谈鹿怕王家夫妇再猜下去,把四大门给猜了个遍,自己说道:“这种鬼物处在人妖之间,却并非动物相,你们没见过,却一定听过。”

“她是魅,魑魅魍魉里的魅。”

谈鹿说完,拿着镜子来到床边,对还没回神的王父王母说道:“等下我会将他体内剩余的魂强行喊醒,他着道着得太深了,靠喊已经喊不回来了,只有他自己意识到着迷的到底是什么,才能迎来真正的生机。”

谈鹿:“等下我会先照正面,让你们看眼她在你儿子眼中的模样,随即,我会唤醒他,让他看魅的真实模样。”

王家父母屏气凝神,根本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盯着谈鹿掌中的铜镜。

谈鹿微微一照正面,只见一脸如桃花的少女出现在镜中,倩影飘渺,全身飘溢着惊心动魄的美感,见到她的瞬间,整个胸腔都如不能呼吸般,情不自禁地向里面沉沦。

谈鹿迅速一扣铜镜,再调转方向,指尖一划,一滴剔透的红色血珠冒了出来,沿着王时溢的眉心滚落而下。

谈鹿在他脑上一拍,轻轻一吹气,王时溢的眼睛就自动睁开了。

他与镜中的人对视,瞳孔瞬间猛增!!!

正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野猴子长相般的怪物,对他一笑,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

王时溢愣愣看着铜镜,大脑中,一道悠长激越的钟声常鸣,不知道混沌了多久的大脑终于有了丝清明。

不对!

这些都不对!

连日绕成团的纠结魔念,终于找到了首尾两端。

同一时刻,所有人都戒备起来,鬼物和王时溢共生数月,王时溢信念一旦摇晃,对方定然能感知到。

鬼物……离回到王家不远了。

还是位精通于惑人幻术的妖。

……不知哪里由远及近传来了悠扬的檀板声,柳十七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面前景象缓缓改变。

于溪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还成了娱乐圈里没名没地位的十八线小明星,一次被迫参加的酒局,他遇见了心思深沉的京圈大佬,谈鹿。

谈鹿一边对于溪亭强取豪夺,还不忘投资他的戏,让他给自己打工,把资本家的丑陋心思发挥的淋漓尽致。

柳十七看着看着,换了个姿势,尾巴撑着腮:“……嘶嘶嘶,有意思。”

尾巴触碰到脸的瞬间,谈鹿留给他的符纸也展开了。

其实比起符纸,谈鹿留下的签文更像是文字镇物,帮助柳十七守住心性。

幻境里瞬间出现了黄啾啾的身影。

柳十七暗戳戳磕糖:“他们修炼爱情去了。”

黄啾啾:“他们修炼完爱情就要来修理你了。”

柳十七:“…………”

柳十七:“???”

它晕乎乎地想。

这是什么道理。

它疑惑:“凭什么修理我?”

磕糖磕cp有错吗?

黄啾啾似乎一愣神,很快再碎碎念道:“?磕什么磕,你磕的cp等会儿全被拆了!!!”

柳十七大惊:“你说什么!?”

它直接惊醒了。

柳十七:尊嘟假嘟O.o

风月宝鉴出自《红楼梦》,无根水部分资料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