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我何曾害她?你既已探查当年之事,顺着线索找到此地,便也该知道,在黎荒的时候是我救了她,后来在舟山,亦是你用迟云剑……只有我,从始至终都在救她,从始至终,只有我一直想要她活着。”
颜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声音有些发颤:“周望舒,我的确已知道当年之事,所以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敢面对当年之事,不敢直面在陌渊时是因你我师尊才会身受重伤,更因愧疚而不敢面对我师尊的死亡。”
“你想她活着,于是将她囚禁在那个垂死的躯壳里,让她亲眼看着因自己推行的罪孽而无能为力,让她那样痛苦,比行尸走肉都不如的活着。”
周望舒的面色微微发白,似乎想要制止颜渺的话语,张张口,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颜渺看着她,缓缓说着,声音反而越发平静:“七年之前是我冲动,我甚至没来得及同你说,我师尊她早就在迟云剑中注入了灵力,她悄声做着这些,就是不想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也不想再与你有半分交集……你做了这样多,她甚至连让你死的想法都没有。”
周望舒的目光一瞬间凝住,她直起身体,压下嗓音中的颤抖:“此事不必你来相告,我会亲自找她问个明白。”
见她起身,颜渺拢起符纸,声音冷淡:“除却百年前记载于禁术典籍的那一例复生之术,百年来,触碰此法者数不胜数,却再未有人成功过。况且她的魂识早在当年就消散殆尽了,你如今即使能将她唤回,唤回的也不过是一具承载陈旧记忆的躯壳而已。”
周望舒望向她,掌心不知何时已染了血,她看向颜渺,道:“此事与你无关。”
颜渺的目光移开,望向殿外,望了一眼来时的路。
她暗中在传音石中注入灵力,而后对周望舒道:“镇魇门降,引魂阵起。你将宗门的人引到中洲各处,将瞩目之地选在云浮宗,将阵法设在中洲最北,最为荒凉偏僻的朱崖城,真是好盘算。”
周望舒掌心的血肆意翻腾,符印将要冲向颜渺。
她的声音带着锐利的冷:“亥时一刻,颜渺,我已与你在此耽搁太久,是时候带走我想要的东西了。”
颜渺却摇头,望着她掌心的符印,没有半分动作。
她平静道:“不必你出手,我随你去朱崖城。”
周望舒面露犹疑。
“我也想见见你所说的印阵。”
颜渺看向她,“你也该知道,朱崖城中的那道融灵引是苏南齐的灵脉所制,比之寻常的融灵引要强劲百倍,在它的作用下,那道灵脉已与我体内的灵脉密不可分,若你想以此与我交手,怕是要在此耽搁更多的时间。”
周望舒权衡之际冷笑一声,轻声嘲讽道:“跟着你来此的人还在舟山下等你,你打算和五年前一样扔下他,跟我前去?”
“是,我跟你去。”
颜渺十分果断的点头,“我虽恨你,却并不想在此与你交手。我明暗之中追查了这样多年,总算知道了此事的因,如今总要亲眼去见见它的结果。”
周望舒算着时辰,简短的道一声:“好。”
印阵在脚下蔓延,颜渺收起符纸,攥紧传音石。
关于她与周望舒的最后几句交谈,传音石所传的音信并不是给的沈妄,也不是给凌雨时的……她将音信传给了周礼。
她在赌。
赌周礼的抉择,赌周礼解开心结,赌他会传信给凌雨时,给宗门,带人前往朱崖城,合力擒住周望舒,公昭当年之事。
若她赌错,便是以一人之力为当年的事作出一个了结。
颜渺虽没有把握在周望舒早已布下的印阵中全身而退,但以她如今的灵力,催动融灵引,却如何也不会败给周望舒。
颜渺几乎已能想象出,如果她还能活着从朱崖城回来,能再见到沈妄,他的表情该有如何的愤然亦或怨念。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一如五年前的一意孤行。
青烟渐起,舟山的路再一次变得模糊,恍恍惚惚的,她的眼前似乎飘过一粒洁净的雪。
她于印阵中伸出手,接过一触即化的雪粒。
舟山,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