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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符印碎裂的声音再次自传音石中响起,清晰的传至颜渺耳畔。

飞沙走砾之音不绝于耳,周礼犹豫的间隙,一声轰然的巨响再次传来。

颜渺不禁提高声音,唤他道:“周礼!”

周礼终于在纷乱的声音中应下一声简短的应答:“何时?”

颜渺道:“现在。”

对面道一声“好”,再无暇顾及传音,传音石的光熄灭下去。

颜渺望着暗下的传音石,久久没有说话。

事关周礼的血亲,她也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该将周望舒的行踪告诉周礼。

半晌,沈妄打破了沉默。

他开口,问了方才未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师姐,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关于许多年前的事,会追查此事?是在七年前千宗主离开以后,千师姐同你说的吗?”

“没有那么早,若是当年我就知道这件事,也不至于拖到今时才拼凑起这些线索。”

颜渺收好传音石,道,“真正想要去查当年师尊前往黎荒平乱的事,是在五年前。”

似是在自语,又似是在问她,沈妄轻声低喃了一句:“五年前?”

颜渺点点头,没有继续与他言说此事,将话题绕开了:“周礼有符印在手,腿脚很快,既已告诉过他,我们也该前往舟山了。”

“可五年前你明明……”

沈妄却没有作罢的打算,又道:“师姐,事到如今,你可愿同我说说五年前的事了吗?”

颜渺没有应答他,若无其事的勾动指尖,用灵力画着移形的符印。

与在凌雨时的斋舲上时不同,沈妄没有再次纵容她的退避,反而捉过她的指尖,不许她用眼下的事来逃避这个问题。

他问她道:“师姐,你似乎很不想提起五年前的事情,为什么?”

颜渺向外抽着手指,一时没能抽出来,知她今日没办法再逃过去,于是道:“那你呢,沈妄?你不止一次的提起,又是想告诉我些什么?”

沈妄将她的指尖裹在掌心里:“我想让你知道,我那时到巽风崖去找你……我并不是要去杀你的。”

颜渺再一次沉默了。

她擡眼,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道:“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沈妄那时候本没有杀她的念想。

千瑜已经不在了,千长宁不能白白送死,所以她曾在六年前,在千长宁死后开始着手调查融灵引一事。

首先是宗门之中。

千长宁死前伤了周望舒的经脉,废去了她一身的修为,若周望舒还想做些什么,定会先与她的同谋,那日颠倒真相袒护于她的沐长则取得联系。

于是颜渺盯紧了沐长则。

可她已离开宗门太久了,没有千长宁与千瑜在身边,她的好友羽翼又都尚且未丰,在此事上无法相助,她在宗门的埋伏打探几乎寸步难行。

好在她已结魔婴,在魔修聚集处,那种只用拳头讲话的地方,她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她费尽心思,顺着沐长则的行迹摸到了逃离在外的沈惊谪,更知晓了凌泉宗内也有心怀他念的人藏匿其中。

南岭墟,风浔州,凌泉宗,她一步步查过去……可中洲突然乱了。

曾肆虐黎荒的傀蛊被人引到中洲,本只在一年前零星掀起的几处动乱一夕蔓延。

傀蛊与融灵引的源头皆是当年借沈惊谪手逃出朱崖城的苏南齐,但能大肆掀起异动的显然不止他一人。

苏南齐自朱崖城逃出后使用融灵引多年,躯体早已被反噬腐蚀,她趁沐长则闭关时暗中散布其手中有可以压制融灵引的解药,又为引宗门联手,将自己欲前往青琅宗的消息透露出去,将苏南齐引入局中。

她做到了,做得很好。

一切都按照她所计划的发展着,除了在青琅宗……她低估了苏南齐体内的母蛊。

山门倒塌,殿宇倾颓,热浪舔舐过衣角,血从石阶上流淌,一路蔓延到山下。

印阵带起一片大火,火海中是接连倒下的,身中傀蛊的青琅宗人。

双手被血浸没,血与水交融在一起,从指缝不断流淌下去。

她明明没有资格决定眼前人的生死,也没有资格决定更多人的生死。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六百一十九个生魂葬送在她的手下,她望见苏南齐倒下后,被大火燃作焦色的天空。

可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中洲此地,她的骨血里有苏南齐死前放出的那只母蛊,她将它暂且囚在髓珠中,以防蛊虫之乱蔓延,更生怕它落于他人之手。

况且,她还没能引出周望舒。

她还没能杀了她。

苏南齐临死前带着嘲意的话语点醒了她,他说颜渺,执念深重的人是杀不死的,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这辈子都杀不了她。

若她有下辈子呢?

颜渺曾这样问自己。

若她自此死去,周望舒失去威胁,若她不再游走于明处,而是悄声顺着手中的线索继续查下去,是不是就能得到她苦寻多时的结局……是不是终有一日,她也能杀了她?

毁去结婴之人的髓珠至少需得同是元婴之体的人,颜渺几乎下意识的想到沈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