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还是为那局难分胜负的棋寻到了解决的办法。
那局棋的最后一步,是千长宁的死亡。
那天颜渺又一次得见舟山的落雨,只是这一次,倒在她面前的是千长宁。
千长宁说的对,凭他们两个的修为,是无法撼动那几个人的。
三人的那一场交手,纷飞叠落的剑气与符印几乎毁去了舟山的半面山峰——直到周望舒结出血阵的时候,千长宁将颜渺锁入了她一早布下的结界。
她将血引入剑诀,强召起深埋在舟山的迟云剑,用那一式带着杀意的剑招刺入了周望舒的胸腔。
身无剑骨的千长宁自是受不住灵兽骨剑的反噬,迟云剑剑意炽盛,反噬于身,将她的心脉也燃烧殆尽。
那一剑刺穿了周望舒的心口,剑气贯穿了她心口的髓珠,将她的经脉也尽数捣碎。
结界随着人生命的流逝渐渐消散,颜渺匆匆破开结界,却见已然经脉尽毁的周望舒撑起身体,擡指在心口凝一道符印,一手擒住了千长宁的尸身。
颜渺追上前去,手中是灵力所化的虚刃。
虚刃脱手之际,周望舒忽而开口。
“千长宁是魔修,我一早就知道。”
周望舒的口中还在向外涌血,口齿依旧清晰,“观瞻祭礼的各宗之人已经赶来,若是他们知道千长宁的髓珠其实是魔髓……或者说,在阿瑜祭礼这天,知道了她的两个好徒儿竟都是魔修,他们会不会也觉得很有趣?”
周望舒的话语如同利刃一般直刺入颜渺的心口,她掌心的虚刃微顿,道:“周望舒,你口口声声说曾害过的人,曾抽取过的灵脉都是为了我师尊能活下去,可她死后,你却要以此来毁坏她的名声吗?”
周望舒的口中再吐落一口血来:“你错了颜渺,毁坏她名声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况且人死如灯灭,若活着便罢,既然已决定了要去死,身后的名声哪里还有那样重要?”
颜渺指尖发颤,手腕轻动,骤然袭向周望舒。
周望舒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看准那道虚刃的攻势,躲闪过去。
与颜渺交谈之际,她已结出一道符印来点在千长宁的心口,将人推向颜渺。
颜渺瞳孔微缩,顾不得周望舒已在崖端结起的移形印阵,上前接过千长宁的身体。
符印沁入千长宁的胸腔,眼见她心口的染着魔息的髓珠将要被带出,颜渺擡指捏一道诀,企图驱散那道符印。
可她于南岭墟的符印之术只是略懂皮毛,哪里能轻易解开周望舒的符印。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是闻讯赶来的各宗之人。
眼前再不见周望舒的身影,千长宁早已失了生息,颜渺将人的尸身抱在怀中,以魔息掩下她一寸寸碎裂消散的魔髓之气。
“你这孽障实在是枉为做人,不仅戕害同门,逃避罪责,如今又在千宗主的忌辰着如此鲜亮衣袍前来挑衅,还杀害从小到大待你亲厚的师姐……还有周掌事,你将周掌事……”
“她死了。”
颜渺缓缓挪动着脚步,一步步后退着。
她看着立在人群后方的周礼,望着那双盯紧她的琥珀色眸子,笑道:“被我的虚刃一剑捅穿了胸腔,再也活不过来了。”
她抱着千长宁的尸身,一步步退到山崖边。
她悄无声息的,背指凝一道诀。
“作孽啊,真是作孽,千宗主怎会收下你这孽障……你这孽障竟还敢前来舟山,是想让千宗主死都不能瞑目吗?”
颜渺只是冷笑。
“我师尊她早就散作了一捧清灰,哪里还有什么瞑目之说?”
有风绕过身畔,她衣袖招展,朝他们晃荡着指尖灵力,“再不然,我现在送你们下去,给你们一个亲口问问的机会?”
又是一年春末了,山中的风却有些凉,凉风盈满颜渺空荡荡的衣袖,她以灵力作垫,纵身自山崖飞下。
冷风拂面,颜渺睁开眼。
眼前的帐榻十分眼熟,像极了她曾在云浮宗所用的那顶纱帐。
但此处很显然不是她的寝居。
被沈妄那一道灵力封闭了识海,颜渺如今的脑袋还是昏昏涨涨的,她轻抚了抚额头,撑起身体。
沈妄不在。
她如今是在哪里?
正朝四下瞧着,门扉响动,她心中才念叨过的人影闪入屋内。
来人未着常时总爱穿的那件白袍,反而换了一件玄色的衣袍外袍,颜渺不常见他穿这样深沉浓重的颜色,心中觉得有什么不对。
见她醒来,沈妄显然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躲闪一下,而后上前伏在她身侧。
他小心翼翼的看她,声音又软又轻:“……师姐,是我不对。”
他与她的距离很近,试探着擡指牵她,见她没有躲避,又凑得近了些,指节与她的勾缠在一起。
颜渺面上冷淡着,道:“怎么?现在知道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