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颁布出来,一是怕朝臣反对,吵成一锅粥,浪费人力精力在这些虚事上。
二是怕这个时间定得不够晚,后面的继承者若是贪权不愿退位,会废掉长大成人的年长女儿,转而去立年幼的尚未长成的孩儿为储,平白增添波折。
“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条政令,都落实在最妥帖的地方。”
有时是被人钻了空子,有时她也会犯错。
“我不是神,总有疏漏的。”
不过“四十五岁就可以退位”的想法还是像一簇火苗一样,慰烫了她的心田。
殷耀灵出去过,非常清楚外面的世界比起一成不变的皇宫确实有趣得多,很有吸引力。
更何况有些事情,蹲在深宫里了解的信息,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很有可能只是朝臣们想让皇帝了解的,是经过了层层筛选,甚至就是造假得来的。假使朝臣们有了贰心,想要架空皇帝,认真操作一番,实现并不困难。
殷夜熹知道,封建王朝总有不适应时代的一天,但在那之前,她还是想尽量把工作做到位。
人在高位久了,自然而然被权利浸染,多少会改变性格和想法。
她生怕自己或是后代变成权力怪物,在这方面就进行了这样的努力。
规定好了皇帝有退休制度,不允许一直当权到临死就是其中一条。
她要让人及时放下权力,然后,去享受生活。
这条政令她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发,因为担心朝臣们反对,然后围着她叭叭。
古代的朝臣们是真能说啊!能叭叭得她头疼。
她这几年一直没有同朝臣们就“退休”一事商讨过,就是怕她们就此事说个没完。
毕竟皇帝都有退休,那朝臣还能越过皇帝去吗?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退位了,当权的朝臣是不是也得跟着退?
中间牵扯的方面太多,人员太广,殷夜熹懒惫花精力在安抚那些上面,因此留的是密旨。
殷耀灵若是觉得有理,可以颁出来依旨行事,若是不想,也可以跟她一样,在孩子长大成人前,先把储君放出去游学,看看天下,见见世面。
她只能给出一点建议,不能完全掌握她人的生活。
殷耀灵是她的孩子没有错,她的退休概念也许是自认为先进的也没有错,但或许她的先进观念并不适应这个时代呢?
她只是想要自己外出,并不想强迫她人。
总之,选择的权利其实是在继承者们的手里,她只是给出选项罢了。
待天气转暖,殷夜熹也整理好了行装,在某个清晨带着段景时和随从侍卫们离开了皇宫。
朝臣们当然并非真的一无所知,殷夜熹在离京之前,跟朝臣们开了好多会,说了好多话,说是要去北巡。
朝臣们当然一开始是反对啊,哪有国君跑到边境去,还去那么久的?
但是殷夜熹说的也很有道理。
“如果不能切实地看到土地上的人民,又怎么能说朕是她们的君主呢?”
朝臣们都露出“懂了”的神色:皇上这是放心不下节度使,想要去亲自紧紧辔头呢!
至于京都,有已经成人的皇太女,亦有已经满了周岁的皇太孙,皇太女正夫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算也是安稳的。
皇帝北巡,太女监国,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总之在这份美好的误会之下,殷夜熹的西北之行没有受到太多阻碍。
等殷夜熹带着人,走了几个月,终于到达碎叶城,见到束英彦,在其陪同之下巡视了陇右道,在当地住了一个多月,还不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陪同的官员才觉得大事不妙。
“还要向西走?”随行官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问了三遍,来传话的宫人仍然是同一个回答。
“是,是的!”宫人被朝臣的态度弄得有些心慌,“陛下打算继续西行。”
等等!再往西,就出了大瀚地界了,皇姑奶奶是想要做什么呀!
而此时的殷夜熹,正在束英彦的帐中认真询问她:“阿英想好了?真要跟我走?”
束英彦将官印又检查了一遍,交给一旁的侍人收好,方擡头到:“臣不说假话。”
“哪怕将来,有可能回不来?”
束英彦爽朗一笑:“哪怕有可能回不了大瀚!”
殷夜熹心里既喜且忧。
她和束英彦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在这个世上,她最先认识的一批人里,就有束英彦。束英彦和别的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自然是有些不一般的。
她愿跟自己同去,殷夜熹心中自然欢喜,但是现在不如后世,一架飞机就能把人从国外载回来,她们只能走陆路去欧洲,中间很可能会遇到非常多的事情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