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2 / 2)

阿糖性子跳脱,难过了一会儿就又雀跃起来:“姐姐,听说新定的皇后是武神的后人呢!那他是不是个男武神呀?”

阿甜哭笑不得:“皇后也是妳能议论的?”

阿糖皱皱鼻子:“我就是好奇嘛!对了姐姐,我听说啊……”

在阿糖叽叽喳喳的话语中,阿甜的思绪逐渐飘远。

那位聪明的西主子,真的已经被今上杀掉了吗?

新帝大婚,这样大的热闹,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近距离去看的。

内宫外宫之间界限分明,互相不能自由来往。

阿甜阿糖这样定期服药的宫婢尚能在内宫活动行走,如项小玉这样完整的女子却是不能够留在内宫。

殷夜熹听了豆欢喜的建议,将项小玉的画室安排在外宫,比身在内宫更容易出入宫门。

不过宫规森严,她又是被软禁的状态,平素也没有机会出到外头去。

如果说对阿甜和阿糖这样的宫婢来说,让她们去厂里做活是今上高擡贵手,网开一面,对项小玉的处置就令她疑神疑鬼,心中暗惊。

这半年多来,她夹着尾巴做人,却怎么也从负责看守她的人嘴里问出一星半点有用的情报。

上头送笔墨纸砚给她,起初是被她当成惩罚的。

她的右手胳膊断骨后几天才续接上,已经不可能完好如初。气候变冷后,更是常有无力之感,再不能同从前一样灵活有力。

最痛的时候,甚至不能拿住笔。

区区一枝轻飘飘的笔,在项小玉手臂疼痛时却似重逾千斤,让她无力拿起。

每当此时,项小玉的脸都因疼痛和仇恨而变得扭曲。

她不敢将仇人的名字身份说出来,只能无意义地嚎叫。

然而在宫中,便是这样的哀嚎都不是时时被允许的。

京都地处西北,进入十月就飘了初雪,此时又遇春寒,项小玉的手臂疼得拿不起箸,她如往常般用叫声代替咒骂,却被外头的人喝止:“住口!”

她吓得被口水呛住,不住咳嗽,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

看守嫌弃地呵斥她:“圣上将要大婚,这种大喜的日子里,妳却在这鬼吼鬼叫,是不是对圣上不满?”

项小玉心想:不满?何止是不满啊!她恨不得手刃仇人,杀了新帝!

凭什么那人当皇帝,还要娶新夫,过得滋润无比?就因为比她会投胎,投到了太后的肚子里?

她和殷家小儿长相相似,她的才学甚至胜于对方,怎么就必须承受这份苦难呢!

项小玉止住咳嗽,哑着声道歉:“对不住,我,我实在太疼了!”

看守知道她手上有伤,确实会发病疼痛,也没再骂她,只叫她控制住自己,不要叫出不好听的声音。

“实在忍不住要喊,拿些纸团咬着!妳不是挺费纸的?”看守鄙视地说。

这个人,莫名其妙地被塞过来,给了她一堆笔墨纸砚,她原本还当是什么上头想要的画师,能画出个惊世之作来。

谁知过了大半年,什么作品都没画成,每日还有许多浸湿的纸团,墨迹都洇得杂乱无序,糊成一团。

那些纸有贵有贱,可能进宫的纸,又能有多便宜?纸、绢本就是奢侈之物。

说到纸团,项小玉的呼吸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她低声应:“是,是我不对,我会注意的。”

她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疼痛的感觉反而没有那样明显了。

项小玉坐直身体,将手中一团写得工整的字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将它咬得稀烂,抻着脖子艰难咽下。

她仰面躺在塌上,手撑着凭几,心里哀道:丁西,妳说的话我都记得。我的左手书已经能以假乱真了,只可惜妳已经看不见。

丁西,还有小石头,阿英,我会为妳们报仇的。

等着我。

封后大典从清早就开始忙,殷夜熹今日不用上朝,早上处理了一些急务,就要开始走流程。

先是祭祖,又是祭天,忙忙活活了大半天,天色将瞑,载着段景时的高头大马才从宫外进来。

又是一番简省不了的礼仪之后,才将段景时送入洞房。

而殷夜熹还要在前头接受朝臣们的恭贺。

等忙活半宿,夜色深重时,她才回到殿中。

豆欢喜掩嘴笑道:“圣上,下头已经备好热水了。”

殷夜熹点头:“嗯,叫水吧。”

豆欢喜差点笑卡痰了:“咳,啊?现在叫?”

殷夜熹言简意赅:“对。”

天气虽冷,穿着大礼服忙活了一整天身上也腻腻的,仅是擦洗不够,还是冲冲热水舒服。

段皇后想必也是一样的感觉。

左右她的寝殿里烧着地龙,及时烘干身体不会着凉的。

在豆欢喜诧异的目光中,殷夜熹暗吸了口气,向前一步,守门的宫婢替她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