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2 / 2)

就算他同意改名换姓,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也必须处在皇朝的终身监视之下。

“这可能会影响妳们生活的自由。妳好好想想。”

自由?束英彦前十来年就没有这个东西。她不甚在意点点头:“就是我和他在一处时旁边会有人嘛,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穷人家都是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睡的。

有钱人家房里哪家床前地上不睡几个奴仆。

倒是让殷夜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又犯了错误,以后世的习惯来推己及人了。

是了,现在的人们还没有太多的“需要个人空间”的要求,对于生活起居时身边摆个人再惯常不过,她所担心的不便之处,别人根本没有感觉。

殷夜熹不免失笑:“是我多虑了。”

束英彦也没嘲笑她。

一直以来束英彦就觉得殷夜熹与她们是不同的,她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之感,让人捉摸不透,如今一切也证明了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是正确的。

殷夜熹定是生来不凡,要不怎么能办成大事?

她适应良好,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已经成为新帝的童年伙伴面带笑意:“这是最好的情况。”

束英彦将思绪拉回来,微低头垂眼表示恭敬:“是。若他不应……”她眼中滑过苦楚,“我也不难为他。”

束英彦最后在门前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推门而入。

门内没有响起她出征前来时欢快又焦急的声音,死寂一片。

如果不是在进门前已经向看守确认过任雅书的人身安全,她说不定会以为人是不是已经没了。

尽管如此,束英彦的心仍是慌了一瞬,心跳都乱了几拍。

她强定下心神,终于看到窝在炕上抱着双膝埋头不语的人。

束英彦来之前已经沐浴过,换了干净的常服,头发还没有完全绞干,只是随意结了个辫子束在身后。

此时已经入冬,她穿得厚实,头发上的水汽暂时透不进重重衣料,她却觉得背心发冷。

束英彦伫立良久,炕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她忍不住轻唤他:“任二公子。”

束英彦又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任雅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会再理她的时候,炕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

像是石像被神仙注入了魂灵,任雅书一点点擡起头转过脸,空洞的双眸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似无心的木偶。

束英彦心中一疼,不由上前两步:“妳瘦了好多,是不是没有吃饭?”她说着要转头叫人传膳。

任雅书嗓音尖利:“我饿死了,不是正遂了妳们的意?”

刮得束英彦耳朵和心都一起疼了。

她慢慢走到任雅书面前,神情复杂地说:“妳家的事……我也是才知道。”

任雅书的眼睛宛若被最好的人偶师点过睛,原本的空洞已经被两团怨恨的火代替,紧紧盯着束英彦,好似要把她烧穿。

“我家不可能叛国!谁叛国,我任家,也不可能叛国!”

她们任家,有任太后,将来还要出他这个任皇后,怎么会通敌叛国!

这事绝对,绝对不可能!

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任家通敌叛国,已经判了斩立决。

他这个慎帝钦定的未来皇后也当不成了,只能贬为最普通最低层的侍人,连仪式都没有地就充入后宫,成为新帝后宫群夫之一。

任家没了,母亲、父亲、姐姐都没了。

留下他一个,还在这深宫之中被人囚着,有什么意思!

确认消息的那天,任雅书就想去死。

一个人想要寻死,总有许多办法。

但是他忍住了。

他不能死啊,他不能死!

他若死了,任家的冤屈,又有谁能知道?

他要等,等新帝来寻他,他要质问她有没有心,竟然将自己的外家害成这样!

一个外家出了叛国罪的皇帝,江山还坐得稳吗?

他要活着,他要看着大瀚的江山崩塌,看着他的皇帝姐姐茍延残喘地来求他给她生孩子!全天下,除了他,再没有人能让大瀚江山有继了!

可是来的人却是束英彦,这个替身。

任雅书心中的恚怒怎么也压不住,冲着她就去了。

束英彦几时见过这样的任雅书,呼吸都窒了窒,才低声道:“任二公子,我知道妳心里无法接受,但是这事已经有证据了。”她很有耐心,细细与他分说。

任雅书听得怔住。

他是家中男儿,家里的大事从来不会跟他说的,他自然从不知道此事。

听完束英彦的话,他才知道家里人竟然真的不冤枉,还引发了那么严重的结果。差点害得前线的粮草断了。

任雅书一时无言,又委屈非常:“女人家做的事,我们男儿哪里知晓?”

他泪流不止,细瘦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肩头,哭得颤抖,可怜极了。

束英彦怜心大起,柔声道:“圣上已经答应我,放妳出宫。”

在任雅书逐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束英彦心跳如擂:“妳,可愿跟我?”

参考唐时,这个时候还没有没入教坊的说法,大瀚的教坊司还是为了培训宫中侍人舞乐的,并不是宋朝的暗无天日的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