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骂声,刀剑碰撞声,火炮声,其声之响,连顾杪都能听得见一二。
脚边的赤沂水深潭起了波纹,顶上金红的冰锥被那参天响的火炮声震碎,一个接一个地砸落下来。赤沂水被溅起了水花,萧鹤别揽住顾杪飞跃避开。
“那边,被震出来了个洞,从那里上。”
顾杪指向另一侧,天顶冰锥落地,带下了巨量土石。有一道两人宽的裂缝出现,外头火光正盛,嘶吼声骤然清明。
萧鹤别会意,手中筒镜再次变换形态,镜头出爪钩,带着跟长丝击向穹顶,再一下,长丝收缩,两人被一同带出这赤沂水汇聚的地缝。
再下一刻,冰锥土石一同坍塌。那其下的赤沂水深潭几乎被碎石土坷填了满,而一同随之落入深潭的......
还有长公主覆满冰霜的尸首。
萧鹤别回首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毅然离去。
那外面的动静,并非是因地缝被闯而来的警戒,而当真是有两拨.......亦或是三拨人马互相厮杀而闹出的巨大波荡:
被偷袭的临驻地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离谷恶人,还有一波蒙着面、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
那群蒙面人的眉眼并不像临人那般高耸,也不如辛人那样深邃,怎么看都是一副中原人的面孔,其攻击的路数与招式整齐划一,却又与卫国军大不相同。
卫国军挥剑之时普遍绵软无力,也不知是疏于训练还是无心应战,人人皆是一副打完这一仗赶紧领个赏钱回家歇着的模样,懈怠懒散。一遇强敌便是畏首畏尾顾虑重重,破衣服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
可这波蒙面的中原人却似是冲锋于前线的勇士,纵马横刀如猛虎出山,甚至与那肆野临兵都能对之一站。
蒙面人的突袭,时间赶得极巧,刚好就是在那酒宴正尽兴、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之时行动而来的。
其看着有组织且有计划:携肩扛炮铳偷袭酒宴,借酒兴挑拨将离谷恶人,激化矛盾,让那本还是一派和睦之景的将离谷与临人大打出手。
蒙面人的目的也很明确。
他们的目的并非是那八十一箱黄金,而是搁置黄金的穹庐之内的丑玉。
临部落的穹庐是以燃烧丑玉驱动才得以移动,于各处为家。而临王阿史那努的部落虽二十一年未曾变换过位置,其帐内机械部件倒是一个不少,不止是热酒的炉子,还有锻造兵器的熔台,炼制胸甲的汽锤...其间无一不是需要投放燃引才能得以运转的。
草原之上地缝巨多,每一道地缝之中几乎都有赤沂水流过。临王有这么些丑玉,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临人并没有像豫那般巨量的机甲师,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去西景采买高级的机械,便是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些物件,去锻造最原始的兵器。
即便如此,他们也以绝对的武力及不怕死的狂妄强行占领了燕云要地。
抛开这些不提,那蒙面人并不在意和谈结果如何,也无所谓豫临之间可否会因此有什么芥蒂。他们断然是知晓临王部落存放着丑玉,才会借将离谷送镖的由头前来抢夺的。
他们虽有炮铳,但人手并不算多,此处又是临王常年驻扎的部落,巡兵不少,数量也多,如若贸然偷袭,恐怕有去无回。故而他们才挑选这种时机制造混乱,利用将离谷牵制临人。
来者,定是能够准确知道这些情报的。
可那蒙面人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与顾杪与萧鹤别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二人对视一眼,计划同时了然于胸。
——若要离开此地,则可趁此混乱尽快行动。
杀声滔天起,火盆被踢翻,醉酒的临人骂骂咧咧地举着弯刀四处厮杀,将离谷的恶人们被误伤,气得暴跳如雷,出掌呈风,混乱至极。
马匹们被这惊声吓得嘶鸣,扬蹄掀翻了厩棚,一跃入了火堆,又被那火焰撩得四处逃窜。
萧鹤别潜入帐群之中,扬手拦下一匹黑马,一扯缰绳,马蹄高尥,没几下便将其制服,纵马而行。
顾杪见其前来,纵身一跃的同时身出手来,萧鹤别稳稳接住,只一微旋,她便稳坐于其身前。
这般危急情况,若要一同逃出,共乘一匹马相对更为上策。
顾杪的寒症仍在,虽自前些日从鬼街醒来之后,好像到现在都没怎么太发作过——当然,也可能是那毒性已与血液混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之下,也不会再有什么一波又一波的“争锋对决”,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接一个地带走了五感,平淡又平静地渐渐夺走身体。
寒毒不频发,人倒是被折磨疲了。时而不时地就会觉得手脚冰凉僵硬,人也变得困顿。
但好在睡一觉便能康复,身上多少能回些温度,许是岑今的药剂多少有些作用,便是就算那药瞧着恶心至极——虽然尝不出味道,但看着有些过分像那沼泽的泥潭,还咕嘟嘟地冒着泡泡——即使恶心,顾杪也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只是她犯困疲乏的时间不太固定,也没个准头,只怕若是独自纵马,半途中若手脚僵硬,恐还是有些麻烦。
逃跑这要紧当头,稳妥些总归是好的,便是只能同乘一匹马了......虽然顾杪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小时候都是她骑着马,把小小的萧鹤别放在前面紧紧护着,如今却是反了位置,倒是当真有点不太适应,可现下也容不得顾杪挑三拣四。
若她非得像以前那般坐着,且不说她很有可能半途中手脚僵硬又犯困,最后往后倒翻下马;萧鹤别这孩子跟窜天猴似的一窜九尺高,她要是呆在后头,可能不止看不着路,怕是连那缰绳都抓不到。
感受到顾杪散发出的那一股子说不出的纠结,萧鹤别有些纳闷:“怎么了?”
“......没事,走吧。”顾杪闷闷应道。
萧鹤别迟疑了下,却是情势紧急,也不便多问,只道:“嗯,坐好了。”
而后缰绳一扯,马蹄跃起,然就在身下的黑马嘶鸣着试图启程之时,前方奔过的蒙面人忽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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