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却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见了小枝忙想招呼,却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干活的双手并不那样干净,便又局促的撩起手巾,一时间竟分不清主次。
少女则是扬起笑,“伯伯您好,上次尝过您做的糕点,真的很好吃,手艺简直没得说。”她笑弯了眼。
小铃铛闻声也喜滋滋的,男人松了口气,“不嫌弃便好,想请你来很久了,这厨房地方小,你们先去隔壁坐坐,吃些糖糕,这边很快便好了。”他手交错着在衣襟处摩挲着。
这时小枝才注意到她们呆着的厨房站下她们以后便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而他说的隔壁也只是一个能放下两张床稍大一些的会客房罢了。
小枝走进仅有的两间屋子的另一间,从外观上看着这宅子虽小,里面却是收拾的十分齐整,年岁已久的木头柜子上一尘不染,连小小的院子里也规划的整齐,划分了一小片种菜的田地。
“小枝姐姐你坐,坐下尝尝刚出锅的糖糕,这东西只有刚出锅的时候淋上糖才是好吃的,可莫要等它被糖汁浸了,不然就又油又腻的。”
小铃铛拿出两支筷子递给她,示意她尝尝。
不愧是曾经开过糕饼铺子的,糖度掌握的恰到好处,酥脆的壳被浅浅的糖汁糊住,二者配合精妙。
席面十分精致,显然是这个家庭的最高规格,又十分可口。
“伯伯,我记得曾经听小铃铛说过您开过铺子,有没有想过再重新开一次呢?您手艺这么好,实在是太浪费了。”
男人听后默默放下碗筷,低头沉思。却又摇了摇头:“若是放在以前兴许还有些希望,可眼下那群人……”
他别扭的咳嗽了几声,连小铃铛也不似刚才一般高兴,整个脸埋在碗里扒拉饭粒。
他继续道:“那群人若是继续上门来闹,只怕我们就承受不了了。”
虞小枝垂眸,思考着“这群人”是谁?
难不成是曾经传的那些上门找事的富商?
小铃铛颤抖着肩膀,嘴上却是在嚼米饭的空隙淡淡地吐出一句:“若是再来我就打飞他们。”
“为何不去报官?你们一没主动招惹,二没做乱纪之事,官家岂能不管?”小枝疑惑道。
男人摇摇头,“没用的,官衙毕竟不可只管我们一家,整个霖州那样大,即便管也是管不过来的。”
“可……”
“走了以后……”小铃铛开口,“他们走了以后那群人又会再来,打的更重。”
待饭毕,小枝再次道谢后,她刚擡脚走出不过半条街。便听见后方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一阵吵闹声。
片刻,心下还是隐隐的不放心,便又再度折回去。
只见刚才还满目和善的男人被打的浑身是伤,伴着多处淤青倒在内屋的门槛边上,小铃铛揉着泪眼也浑身是伤的半跪在他旁边,一声声唤着他父亲。
虞小枝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过半个时辰,她才离开半个时辰!
不久前,
那本就陈旧的木门是被踹开的,一道粗犷的声音打破院内的宁静:“老东西,欠我们的钱呢?拿来!”
小铃铛本能的用瘦小的身躯抵挡在院里那个庞大的身躯前,唇紧紧抿着,眼神里是不可掩饰的恨意。
富态的男人脖子上戴着油润的珠子,双臂简直比小铃铛的腿还要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弱小男孩,充满了不屑。
“怎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起开!”他粗鲁的正欲上手,小铃铛顺着他伸出的左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那人吃痛的一巴掌拍在小铃铛头顶,一把将他甩开。
这套动作下来,他才看清这人身后跟着的三两同样凶神恶煞的男人,有些手上还操着木棍。便心下了然,这些人定是那伙常来找茬的富商一伙。
小铃铛父亲颤抖着说:“我何时欠你们钱了,曾经的银子也全都还干净了,连你们说的什么……利息都还的一干二净。为何还要血口喷人纠缠不清。”
方才被甩到院子墙角的小铃铛也站起身,顾不得身上被擦破的衣服,吼道:“我们都说过很多次了,你凭什么拿着那张凭条几次三番来逼我们!钱早就悉数还清了,糕饼铺子也被你们砸了,还想怎样啊!”
孩童带着微弱哭腔的嗓音难掩怒火,奈何身形差距,他敌不过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起初他们曾因为母亲的病向这富商邻里借了钱,后来也如约还上了。
却不想,这富商邻居却是个阴险小人,看小铃铛一家的糕饼铺子生意火爆势头胜过他们家,便凭着他们对契约懵懂不知,一再变本加厉让他们还利息,若是给不上钱就打人,最后连铺面都抢走了。
世间哪还有这样的道理?
小铃铛怒火中烧,却只能一遍遍的被壮实的富商打倒,那人似是厌了,不耐烦的说:“当初说的利息还差得远呢,钱、命,今儿抵一个吧。”
见男人不为所动,却不知是他们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了,便招呼着兄弟上手了。
虞小枝听后气不过,思量着事发不久,他们那群人应是走不了多远,便匆匆拿了几枚银子叫小铃铛快些去请医倌,而后她绕过矮矮的木头桌子冲出院门。
果然很快便追上他们,她狠狠瞧着那人的背影皱眉道:“站住!平白无故打了人便想逃?”
富商活动着筋骨,疑惑的转身,看见了这个娇小的少女,嗤笑出来:“你是那家子穷酸来平冤的?”
“既你说他们欠了你钱,那你便把凭证拿来。无凭无据来要钱,从未听过世上有这样的道理。”
她抱臂,镇定地对那人说。
后面一个掂量着木棍子的人结结巴巴的说:“要,要凭据,我,我我们家老大已,已经拿过很多次。也,也不稀得这一次。”
“凭据?你谁啊?丫头片子别来瞎掺和!”凶神恶煞的领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虞小枝眯了眯眼,缓缓走近,“大哥,你没有凭据来要个条子钱啊?”她顿了顿,脚步放的轻缓,在他周身道:
“说你不懂道行都是便宜你,钱命抵一样是吧?那你便都抵了吧。”
说这话的虞小枝心里紧张地要死,面子上不能丢是她一直坚持的惯例。虚张声势谁不会,大不了就和他拼了。
说罢她撩起袖子,那几人却根本不屑于和她打斗,且不说虞小枝势单力薄,那几人扬起几根棍子便把她抡的满身是伤。
她不会武功,打架斗殴的事小时候倒是瞒着父母偷偷干过不少次,挨过几棍子后凭着几下子乱法倒也把几个小弟打的连连嚎叫。
却仍难以少胜多,也便没看见身后悄悄竖起来的一根木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