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44)
【我们进入那狭小的路径,一个跟着一个把阶梯攀登,犹如一只小鹳张开翅膀,想振翼飞翔,却又没有胆量舍弃旧巢,于是把翅膀垂放。】
【我那温和的父亲尽管步行匆匆,却不曾忽略,而是说道:“你索性把说话的弓箭射出,既然你已经使弓身与箭头接触。”】
【于是,我放下心来,把口张开,开始说道:“他们怎能消瘦,而体内又感觉不到饮食的需求?”】
——但丁《神曲·炼狱篇·但丁的疑问》
这样密切的关联,较之徽昭所见过的、有关审判官的所有官司款曲都要不同。
在之前几道门中,科洛尼斯驱逐何麦青,何麦青取代柯贝,门瑜和顾斯年保持着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几位审判官与原主之间更是牵扯不清。
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审判官,能将另一位审判官惯用的手段模仿得如此练熟。
徽昭微微蹲下身,磨盘上细细密密的暗红血流汩汩流淌,腥臭难言,那臭味聚而不散,渐渐攒至浓烈,却骤然催生出一股极奇异的浓郁香氛。
如沸水倒入热油,霎时间将旁观者的全部感官调动殆尽。异臭裹挟勾缠着金银果树的馥郁浓香,愈发勾得人腹中翻滚,喉间瘙痒。
【守则七:若你实在饥饿难耐,便请用饱蘸猪血的粗麻布遮住自己的鼻子。】
倘若黄金果园内第七条守则为真,猪血的作用应当是缓解受审者体内的饕餮欲/望,而非如毒/品一般诱人嗅闻。
人食鸩毒,必有后患。
除非,磨盘中流淌的暗红血液并不是猪血。
【守则十三:若你难以区分猪血和人血,别担心,蛇总是乐意为你效劳。】
蛇已经死了。
蛇死了,“女人”死了,伊甸园里还剩下谁呢?
【友情提示:我们不能仅仅一次地绕地奔跑,要不断忍受我们的苦刑煎熬:神说是苦刑,其实应当说是欢笑。】
衔尾蛇吞吃了它的尾巴,周而复始,无始无终。黄金果园中,一次次绕地奔跑的,只有猪豚吗?
徽昭压平眉梢,缓缓勾起饱蘸血液的粗麻布一角。
说来也怪,那块通体漆黑的粗麻布分明被血液浸满,却连半滴鲜血都沾染不上,血液循着布面汩汩流下,一点点汇聚在磨盘中央。
她直起身,顺势将粗亚麻布披在身上。
如疽附骨的饥渴感骤然远离她的躯壳。没由来地,徽昭忽然想到在“暴怒之门”后,伊甸园守则也曾让她披裹布匹,攀登天国。
【暴怒者伊甸园守则四:洗涤自身者务必保持自身整洁,攀登山路者务必被厚重的布条包裹。】
“没有细亚麻布的包裹,你会死!”
引路人喑哑低沉的嗓音仿佛近在耳畔,徽昭随手将粗亚麻布在身前打了个死结,喃喃低语:“……祂没走?”
雪白猪豚拉动磨盘,跑过一圈又一圈,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唯一能为她解惑的蛇,已经被她亲手杀死。
徽昭站在树下静静看着,当磨盘被转过九圈后,终于从猪豚口中听到第一句话:“这里是第几道门?”
“第七道门。”徽昭的嗓音散漫雍容,“再推开两道门,我便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又或者,被彻底留在门后世界,成为地狱之门后最可怖的那个怪谈。
“原来已经失败了七次……”猪豚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多么愚蠢的灵魂!”
它拉着磨盘,余光瞥到徽昭肩上披裹的粗亚麻布,表情丕变:“祂竟愿意放过你?!”
“或许是因为——”徽昭隐晦地笑了笑,目光复杂难明,“我和祂,本就同出一脉。”
门后世界本就是一场盛大怪诞的拷问,不但拷问着受审的人,还拷问着它的主人。
何麦青、门瑜、于西……她在门后世界见过的所有活魂灵,无不身处这场拷问之中。
徽昭脸上的笑意略略淡去:“你知道吗?我曾拒绝过一个魂灵,整整三次。”
“嫉妒之门”后在最后关头前来接引她的白羽画眉鸟。
“暴怒之门”后两次遇到的引路人。
“我上上一次见到祂时,对祂说,事不过三。”徽昭松开眉头,眼底泛起微微涟漪,“于是祂便第四次将生路铺到我脚下。”
她拒绝祂,同样事不过三。
“同出一脉?没有比这更廉价的东西!”猪豚笑得愈发古怪扭曲,几乎合不拢嘴,声音却蓦地冷了下来,“杀死亚当!”
【守则三:若你看到猪,请不要拒绝它的任何要求。】
“理由呢?”
“你只有两次机会了。”猪豚阴恻恻地笑,“衔尾蛇吞吃了它的尾巴,周而复始,无始无终。杀死亚当,这一切才能结束!”
或许本该如此。
伊甸园中有什么?
——两棵果树、夏娃、蛇和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