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38）

【在最低处，也许有或小或大的震颤；但既有隐藏在地内的那股风力，我却不知这上面怎会从不震撼。】

【每逢某个魂灵自觉罪孽赎清，这里便山摇地动，这也便使那魂灵升天或动身向上攀登。】

【在这之前，灵魂本就热望从善，但消极之念不让他这样干，正如生前此念曾促使他犯下罪，正是神的正义制裁不顾他的心愿，令这消极之念经受苦刑磨练。】

——但丁《神曲·炼狱篇·地震与颂歌的起因》

数十道鎏金色的灵流如箭矢般疾射出去，蓦地贯穿了活尸的躯壳，荡起满地浮灰。

深埋地底经年累月的尸骨终于步了博物馆内藏品的后尘，与博物馆内不见天日的尘埃一起，彻底湮没在这片天地间。

金色的灵流渐渐散成零零碎碎的光点，一点点没入徽昭体内，地下藏品库区内的光线重新变得暗淡，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徽昭驻足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她亲手摧毁了藏品库区内仰躺的“活祭”，堵死了离开贪婪者博物馆的唯一通道，或许再过万岁千年，“暴食之门”都不会为她打开。

这是没办法的事。

受到门后世界的制约，“祂”能动用的力量绝不在徽昭之下。她能强行破开“地狱之门”离开这方世界，却无法闯入由审判官主导的最后两扇门。

算一时冲动吗？

或许吧。

徽昭想，可她不后悔。

她只是突然很想见顾斯年一面，去问问她——

地下室内蓦地散开一道极宽的光柱，徽昭不适地闭了闭眼，下意识望向光亮的来源。

藏品库区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青铜浮雕的大门。其中一道极尽繁复，与“贪婪之门”制式相仿。

另一道门则更为高大，门楣之上，三名容貌相同，头颅低垂的男人神情戏谑冷酷地望向门下，仿佛门外站着的只是死物，不是活人。

第七道门出现了？

徽昭微微一怔，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

“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空无一物的库区内，蓦地响起一道清冷微沉的女声。

这是门瑜——“贪婪之门”审判官的嗓音。

徽昭微微眯眼，问道：“什么意思？”

“在你面前有两道门。左侧那道是‘暴食之门’，右侧那道则是‘地狱之门’。”门瑜似乎笑了一下，“若你不想继续往下走，现在便可以原路返回，离开门后世界。”

离开门后世界。

多有诱惑力的选项？生路近在咫尺，只要推开一扇门便能重见天日，她又为什么要执意留在门后鬼蜮，受万鬼掏心百怪恫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乌鸦说真话，山羊说谎话。】

徽昭审视着眼前的两道青铜大门，冷不丁想起了她刚踏入门后世界时，黑色卡牌上浮现的第一份规则。

——那是“地狱之门”后的规则，贯穿整个门后世界，在“贪婪之门”后仍旧适用。

在七罪宗中，乌鸦对应的罪宗是“贪婪”，山羊对应的罪宗则是“色/欲”。

——“色/欲之门”后的审判官正是顾斯年。

“地狱之门”的守则制定者从一开始便告诉过她：门瑜说真话，顾斯年说假话。

那道与傲慢者书房油画所描绘的“地狱之门”如出一辙的青铜浮雕大门，确确凿凿是离开门后世界的出路。

【十二、不要相信乌鸦！】

可规则又说，不要相信门瑜。

光柱轻轻柔柔地洒过来，明明暗暗，徽昭半张堪称瑰丽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下，叫人看不脸上的神情。

良久，她终于擡足向右侧那道大门走去，步履缓慢而从容。

“这就是你的选择。”门瑜仿佛舒出一口气，似叹似笑。

徽昭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地狱之门”前，指尖轻轻拂过门上的浮雕，却不曾将它推开。

“你当年推开的，也是这扇门吗？”

门瑜一怔：“什么？”

“没什么。”徽昭忽然笑了笑，转而径直走向库区左侧，缓缓将左手搭上“暴食之门”的门面。

她手腕微微用力，那道门便应势而开：“这里没什么好的，如果有机会，不妨看看门外的风景。”

“地狱之门”自下而上，一点点散作流光逸散开来，碎碎点点的光晕微微浮动，渐渐尽数没入徽昭体内。

在她额上，蓦地浮现了一枚蓝色字母“P”，只来得及显露完全，旋即便被星星点点的光晕消除抹去。

徽昭站在青铜大门前，转身回望身后，浅吟低唱道：“瘦小孤魂，伴个人儿便。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她低低哑哑地笑起来，字字如诉，词文里的最后一个字与脚步声同时落定。

门瑜仿佛说了些什么，她却已听不清了。

在她身后，青铜大门缓缓闭合，彻底将门瑜的嗓音隔绝在外，也将两方天地彻底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