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19)
【“快跟其他的狗一起滚开!”老师接着用双臂搂住我的脖颈。】
【义愤填膺的魂灵!生养你的那位,真好福分!】
【那人在世曾是个目空一切的人,他未给世人留下美名,正因如此,他的亡魂才在此怒气冲冲。】
【多少人眼下在世间享有显赫名声,,将来到这里则会像污泥中的猪群,身后也留下可憎的臭名!】
——但丁《神曲·炼狱篇·腓力普·阿尔詹蒂》
徽昭脖颈间微微一重,那块青铜令牌不偏不倚砸落在她的前胸。
西方幽灵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细亚麻绳,绳索穿过令牌上的环洞,稳稳当当坠在她的脖子上。
科洛尼斯手臂倏然垂落,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徽昭面色微变,迅速将背上的幽灵揽进怀里,一缕缕仙力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缓缓送进科洛尼斯的身体。
小世界中没有灵气,仙力用一点少一点,基本没有恢复的可能,她重新稳定好科洛尼斯的灵魂,随即减缓了仙力输送的速度。
约莫过了半小时,科洛尼斯的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徽昭敏锐察觉到了幽灵气息的变化,她收回仙力,嗓音温和到听不出半点质问的语调:“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科洛尼斯?”
“我真该为你的敌人默哀。”科洛尼斯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赞叹道,“幸好我赌赢了,不是吗?”
“科洛尼斯,”徽昭收回为她输送仙力的手,轻轻碰了碰脖颈上的青铜令牌,忽然轻声笑了笑,“不得不说,你是一位优秀的政客。”
王庭里诞生的男人总是利益至上。佛勒古阿斯一怒之下烧毁神庙,是为维护忒撒利亚玫瑰科洛尼斯,而不是为了女儿科洛尼斯。
年轻俊美的贵族伊斯库斯不惜挑衅神明也要求娶的,是太阳神殿中最名贵的藏品、忒撒利亚最耀眼的骄阳科洛尼斯,而不是徒有美貌的平民少女科洛尼斯。
那是男人间的战争。“科洛尼斯”只是一枚勋章,勋章是谁不重要,佩戴勋章的人才重要。
常年遭受父权神权压迫、辗转流离他人马下的公主,怎么会因为虚无缥缈的复仇与救赎,便将亲人、情人视为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呢?
故事是假的,一心拯救国王的急切也是假的,刻意接近她才是真的。
引路人曾说,伊甸园内有一段话广为流传,而这段话对标的时间节点是20:12。
【我又看见死了的人尽数站在宝座前,不计年岁,不计身份,不计高矮。】
【案卷展开了,并且另有一卷展开就是生命册,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他们的毕生所行受审判。】
科洛尼斯或许不清楚时间在门后世界的意义,却一定听过这段话。
门后世界存在卷宗,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是,伊甸园中受审判灵魂的数量与姓名是固定的。
科洛尼斯被困在门后世界长达上百年,当她终于看到新的灵魂踏上上帝的路径时,只思考了一瞬,便果断向那个灵魂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狄斯城也好,黑沼泽也罢,之后她们共同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西方幽灵精心安排的剧本戏。
这段戏码原本可以按照剧本继续演下去,直到狄斯城门火光掩映下,徽昭双眸轻阖,问出了那个关于时间的问题。
科洛尼斯是伊甸园中最危险的BOSS之一,她对黑色卡牌上的规则并不知情,站在她的立场上,主动询问时间的东方美人无疑已经洞悉了一应算计。
红塔前的昏迷则是最后一步险棋。
徽昭没忘记,在黑沼泽时她曾用仙力治疗过西方幽灵。
科洛尼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红塔至多造成她的虚弱,却到不了灵魂崩溃的地步。
倘若徽昭再次向她输送仙力,她便可以继续配合出演惺惺相惜的戏码,顺带将那股神秘力量弄个明白。
倘若徽昭将她弃于险境,她便会暴起出手,将危险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她的手臂自然垂落,指尖距离东方美人的心脏不过半寸之隔。
科洛尼斯借着徽昭的手缓缓起身,满目慵懒道:“对我失望了吗,ParvSpirit?”
“恰恰相反。”徽昭顺势扶起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到,“直到现在,我才认为你真正活过来了。”
以一位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而不是希腊神话中犹如符号的王国玫瑰。
科洛尼斯怔了一瞬,垂眸漫不经心道:“我不会将你的底牌透露给‘祂’。”
徽昭任由她重新压上自己的脊背,温声道:“嗯,你只是防备心重一些。”
“小幽灵,不要试图美化你的敌人。”科洛尼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徐徐补充道,“尤其是刚刚差一点杀死你的敌人。”
“我知道。”徽昭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将脖颈上悬挂着的青铜令牌嵌进红塔门上的凹槽,“但这句话与你我无关。”
她和科洛尼斯永远不会是敌人。
徽昭半步踏入红塔,萦绕在她周身的灼烫热意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砭骨的寒意蓦然席卷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冰火两重天不外如是。她的后背仿佛被岩浆包围,身前却如入冰窖,甚至比冰窖更冷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