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影后(8)(1 / 2)

抑郁症影后(8)

林宜嘉的审判结果下来得很快。

证据确凿,她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李清筠构成共犯,被判处三年零九个月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判决书下来的时候,李清筠当场情绪失控,痛哭着要提起上诉。林宜嘉却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甚至没有多看法官一眼,便顺从地上了前往服刑监狱的警车。

徽昭收到消息后眸色微深,生平第一次破例,借着世界意识的漏洞,将林宜嘉原本的记忆重新输入到她的脑海中。

一并传输过去的还有原主的命运线。

既是惩戒——

法院的判决是按照故意杀人罪未遂下达的,但真正的陆徽昭却永永远远地回不来了。林宜嘉身上背负着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又怎么能如她所愿一般磊磊落落,清清白白?

毫无疑问,林宜嘉的经历是可悲可叹的。但在她决定诱导一位重度抑郁症患者自杀的那一刻,已经不值得拥有任何同情。

也是救赎。

林宜嘉的命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摆弄,被迫承担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尝受了从未真实发生过的炎凉冷暖,从此性情大变,半生杯弓蛇影,虚苦劳神。

可谁又合该被如此愚弄,到头来连自己都找不回?沉沦抑或惊醒,这是林宜嘉的选择——

徽昭愿意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没有继续关注林宜嘉的动向,几天后梁瑛却特意打电话告诉她,林宜嘉在狱中意图自杀,幸而被狱警救下,才没有闹出人命。

徽昭微微拧眉,片刻后神色渐渐舒朗,说道:“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寻短见了。”

在记忆里死过一次的人不怕死,林宜嘉选择了和原身一样的道路,亲手葬送了那个怨毒怀恨的自己。

往后的她,已是新生。

梁瑛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隐隐有些失真,只能听出一点似讽似悲的语调:“这样的滋味,活该让她自己也尝尝。”

徽昭没有说“都过去了”之类的混账话,而是轻声道:“前段时间有位科学家提出,在量子物理学的层面,死亡并非我们所认为的生命终结。无论如何,我相信人有来世。”

梁瑛久久没有接话,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喘息,似哭似笑辨不分明,通话随即被挂断。

现代人不信神佛。

却信来生。

《惊梦》作为一部以女性意识觉醒为主题的影片,徽昭的戏份几乎占到全片的百分之六十。

电影的拍摄工作持续了将近一年,几位演员相继杀青,才终于拍到徽昭的最后一场戏。

历经十四年霜刀摧折,这个古老而满目疮痍的国家终于焕发了新生。

谢月岚已经将近四十岁了。多年的漂泊生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几岁,眉眼间却依旧蕴着几分惊人的瑰丽,隐约还能窥见年轻时的灼灼风华。

她这辈子登过船,爱过人,经过商,患过病,也被人骗过钱,却唯独没有赴过洋。狐死首丘,落叶归根,哪怕她是个戏子,这等道理也是懂的。

人到中年万事休,记忆里的许多人和事渐渐风干模糊,只有当下是真的。新中国成立后,谢月岚别提多高兴,甚至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从渝州赶到燕都,只为了远远望一眼天.安.门。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这是多好的话。

谢月岚一路打工回到渝州,刚要进家门,便听到邻居家二丫扬声唤她:“谢姨,有个新来的叔叔在谷场那边写字,正挨家挨户喊人,您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谢月岚心念一动,“诶”了一声,举步便往谷场走去。

谷场上多出一张用木板和石块堆成的桌子,附近的人家排起了长队。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时不时擡头问几句话。

谢月岚知道这是在统计全国人口的籍贯和数量。

她默默排到队伍最末,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才终于站到那张简陋的桌子前。

“你叫什么名……谢月岚?”男人擡起头,惊疑不定地望着她:“你是申城淮剧馆的谢月岚?”

谢月岚不认得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却猛然被这句话勾动。戏台上的翩跹水袖,美人榻上的吐雾吞云,后台拐角处的虚与委蛇……她眼前一时闪过无数画面,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起来般,愣怔原地,如遭惊雷。

男人却骤然激动起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当年你坠湖后,三爷就差没把申城翻过来了……”

说着说着,他自知失言,连忙转了话头:“你如今过得还好吗?我、我以前是你的戏迷……你如今还叫谢月岚吗?”

当年申城的戏馆多,那些戏倌名角儿大多叫小兰、小菊一类,偏她嫌俗,眼巴巴捧着银钱求了前朝的老秀才,取了个“谢月岚”的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