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满门抄斩的宠妃(28)(2 / 2)

万机不可无统,神器不可久旷。欲安社稷黎元,还需早日议立世子,才可筹谋人主之位。

沈家当日满门罹难,嫡系子孙只剩徽昭一人。

她未恢复女子身时,便有不少亲部进献美人。待她恢复身份后,进献俊秀男子乃至自荐枕席者依旧不在少数。

徽昭一一推拒,又暗中召来邹易,令他往梁州房陵郡打探沈家旁系宗亲的消息。

邹易听明她来意,便笑道:“君侯无须劳心。汉川与房陵不过半日路程。自从老师家中罹难,我便暗中派人将沈家族老亲眷一并接入汉川郡。若君侯有意,遣人将他们接来京畿便是。”

徽昭沉吟片刻,终究婉拒道:“却也不必。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我思虑一二,再做打算。”

她这六年来未曾会见沈家宗族,自然有诸多考量。

沈太傅虽与房陵郡沈家宗族同出一脉,血缘却极为淡薄了。

若冒然过继宗族子嗣,她麾下谋臣武将必生物议。假使她百年之后,宗族挟天子以令诸侯,届时必然又是一番动荡。

立储一事牵扯颇多,今日的秦王世子泰半便是日后的太子,不容轻忽。

她的顾虑,邹易隐约能猜到几分。他迟疑片刻,说道:“若君侯尚有疑虑,我或有一计。”

徽昭忙道:“还请师兄细说。”

邹易略微措辞,说道:“半年前沈家旁系有一族人病逝,唯独留下一遗腹子,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君侯可知,沈季平乃老师义子?”

徽昭微惊道:“竟从未听沈兄提及。”

邹易三言两语将这段渊源解释清楚:“此事原也少有人知。季平原本不姓沈。他幼年流离,老师怜他孤苦,便收为义子,又赐沈姓。那时君侯年纪极幼,季平又长年在外求学,不知这段往事也是寻常。”

如沈策这般乞养的义子,并不计入族谱。但如今沈家满门罹难,倒也不必过于在意宗族礼法。

沈策乃是徽昭的亲信副手,与她麾下文武官员牵扯甚深,颇具威望。若他以族兄之位入沈家宗族,压制沈家与朝中老臣,他日便不至于生乱。

徽昭沉吟几瞬,说道:“到底还要看沈兄的意思。”

事关重大,绝非一时半刻能定下的。邹易当即拱手应是,退下不言。

次日退朝之后,徽昭单独留下沈策入偏殿议事。

她挥退殿中侍奉的宫人,开门见山道:“听闻沈兄曾为父亲义子,我有意将沈兄计入族谱,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沈策不意徽昭竟知晓这段往事,惊声推辞道:“不过只是乞养,如何担得起君侯一声‘兄长’?沈大人待我恩深义重,策万死不足以报之一二,如何敢更相僭越,忝列宗族?”

徽昭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沈兄不妨先听我细说一二。我以女子身执政,时日一长,六宫之中只怕要生出许多野望。天子身系国家神器,若因孕育子嗣而致使朝政荒废,大权旁落,乃至滋生乱象,实属本末倒置。”

以女子身称帝,必然有诸多不便。妇人生育向来凶险,若前朝后宫相互勾结,妄想去母留子,篡权称制,当真防不胜防。

沈策细细一想,陡然惊觉徽昭如今因议立世子一事,已被架在火上。

徽昭微微一笑,追忆道:“六年前我破家北逃,幸得两位兄长一路护持。如今想来,不胜感慨。我等微时,尚且以兄弟称之。何以今日得了富贵,反倒计较起身份尊卑了呢?”

语罢,她对沈策执兄礼,说道:“我与兄长处世,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岂不善哉?”

沈策回想往事,何尝不是不尽唏嘘?

他不再推辞,只深深拜下,动容道:“策得遇君侯,如遇知己之主,大慰平生。”

凡事要做两手准备。徽昭前脚与沈策商定入宗谱一事,后脚便遣人前往梁州汉川郡接应沈家族老。

房陵沈氏向来淡泊,几位族老也是极有分寸知进退的。

当日沈家罹难,他们未曾施以太多援手,如今沈家嫡系得了富贵,他们也不曾仗势图谋。

如今徽昭主动提出过继嗣子一事,几位族老自然没有不愿的。

徽昭赶着朝廷沐休的空当,亲自回了一趟宗族,选定嗣子,又在家主和几位族老的见证下,立下文书,行过继仪式。

徽昭定下的嗣子名叫沈晖,取“君子之光,其晖吉也”之意,正是邹易先前提到的那名遗腹子。

沈晖尚在襁褓,生性却极活泼,逢人便笑。

沈家嫡系人口凋敝,可到底后继有人。朝中事务繁忙,徽昭次日便带着沈晖赶回京畿,又召来礼部尚书、钦天监等官员,商定册立世子一事。

“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xue。”出自韩愈《祭十二郎文》,文中有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