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郡兵力羸弱,又无外援,守城备战已殚竭心力,如何能有余力昼夜追剿班稷士兵?
西北军主帅不作为,时日一久,反倒养大了班稷的野心。班稷兵将日渐深入雍州腹地,抢掠烧杀如入无人之境。
郡中百姓无不深恨班稷,民怨沸腾。五原守军顾及不到的地方,终于有百姓不堪其辱,奋起反抗,拼着同归于尽砍杀了十数名班稷士兵。
不想反倒招致了祸患。
被斩杀的班稷士兵中,有一名为塔尔罕者,原是班稷某部落的贵族子弟,为了混军功才上的前线。
班稷主帅不敢隐瞒他的死讯,连夜快马加鞭将尸首送回了支就城内。塔尔罕的父亲见之大悲大怒,主动增派援兵四千,发誓定要为爱子报仇雪恨。
一面是可汗亲笔御书,言明若非必要,切勿与大庆军队正面冲突;一面是报仇心切的部落贵族,班稷主帅哪个都不愿得罪。
他忖度再三,打量大庆军队不敢与班稷正面交锋,索性又分派出两万兵员,大肆屠虐郡中百姓。
五原守将忍无可忍,终于主动出兵讨击班稷,又竭力挤出五千兵力追缴郡中肆虐的班稷士兵。
战事骤然爆发。
穆祉炜连发数道急报申斥五原守将,甚至出兵阻击郡中士兵,传递军书安抚班稷。
齐焱早在几日前便给徽昭传信,言明郡中处境,请派援兵。信中陈明利弊,又道若君侯尚有顾虑,暗中行事也无不可。
信件送到光禄城,徽昭紧急召集虎贲军中高位将领、幕僚一同议事,商定战略。
众人一一传阅信件,无不义愤填胸。片刻后,王晰率先说道:“军中倾轧甚矣!班稷扰境,五原百姓首当其冲。”
沈策亦说道:“西北军主力军队常驻朔方郡北,五原常驻守军不过将将三万余人,绝难抵御班稷六万大军。君侯须早做打算。”
原光禄守将沉吟片刻,试探道:“战事一起,西北大军绝无可能置身事外。朝廷不知将军驻军在此,不若等双方两败俱伤,再攻入五原。届时五原全郡数百里地,尽为将军彀中之物。”
王晰面上染了几分怒色,正欲驳斥,便听徽昭否决道:“不可,郡中百姓危急存亡,我等岂能按兵不动?”
原光禄守将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他亦是寻常百姓出身,好容易下定决心追随徽昭,最怕她是那等不顾百姓死活的枭雄。
徽昭说道:“我军兵力不过将将万人之数,势薄力孤,不足与班稷正面作战。班稷长于骑兵作战,我军虽有良马,到底训练不足。欲以步兵对战骑兵,唯有列阵破敌,将班稷精锐骑兵一一打散。”
她指向桌案上的舆图和战局图,说道:“诸位请看,临沃县位于五原腹心,地广人稀,地势低平。若在此处列阵,诱敌深入,当大有裨益。”
沈策微微皱眉,说道:“我军与班稷兵力悬殊,西北军中倾轧排揎之风盛行。力少于寇,若单凭阵法,恐怕不足以胜。”
徽昭说道:“寻常阵法自然不可。欲破敌军,唯有九宫八卦阵。”
众人纷纷一惊。
军中一位幕僚霍然起身,极为激动地问道:“敢问君侯所言,可是前朝孔明先生所作的八卦阵图?”
无怪他这般失态。孔明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推演丘法作出的八阵图神机鬼藏,极为玄妙。因其晦涩难懂,早在数百年前便在战乱中轶失了。
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若得此阵,任班稷骑兵如何晓勇,也只能被生生耗死阵中,任人割宰。
徽昭正色道:“正是此阵。”
她变动沙盘,移动军棋,细细讲解道:“我等须事先驱散临沃县百姓,再于县郊垒石为阵,纵横皆八,八八六十四垒,外游兵二十四垒,垒高五尺,相去若九尺,广六尺。”
“此阵一旦结成,凡行军、结阵、合战、设疑、补缺、后勤全在游兵。阵法奇正相生,经纬变动,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待敌军杀入阵中后,我阵虽破却不散,兵士须在两侧集结固守,让出前方道路任由敌人冲刺。弩兵亦可藏身两侧,以箭矢杀伤敌军。”
“如此,班稷骑兵冲杀路线尽由我方主导,便也成了断牙猛虎,不足为惧。”
王晰仍有顾虑,叹道:“阵法越是奇崛,驭阵之人便越须料事如神,临机应变。若驭阵不善,反易为阵法所伤。敢问君侯有几分把握驭阵?”
徽昭微微沉吟,胸有成竹道:“十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