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月亮(2)(2 / 2)

旧情 一卷丹青 2600 字 5个月前

虽然苏瑶不太喜欢胖教授,觉得他油腻精明市侩,昨天还是他先把她当盘菜扔出去的。

但这群学画画的。

怎么说呢,特别奇怪,只有两种人:一种画得好没交际能力,一种有交际能力画得不行,在学术上,后者对前者多有仰仗。

但在生活中,搞大型活动,前者对后者像绵羊一样顺从。

因为前者大多有点社恐。

或者,干脆是情商断崖,不是说话语无伦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交流;就是说话口无遮拦,莫名其妙就得罪人了。

干脆搞活动让后者全程包揽吧。

苏瑶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觉得自己在两者达到了平衡。

但昨天她死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到那一步的。

在工作中,好像也迷迷糊糊,除了画画都有点晕。

就先这样吧。

苏瑶认为,应该是从学校出来又进学校,职场经验太少的原因。

潦草吃完早饭,其他人便收拾东西,准备坐大巴车一起拉萨去市里了。

苏瑶望了一圈,几乎所有老师都决定搬走。

也是,那边离景点近一些,而且不会发生昨天那么鲜血淋漓的事,这事还因为地区敏感不好处理。可惜,全桌只有她对这一场鲜血淋漓的场景心怀感激过。

这群衣冠禽兽。

但苏瑶也忌惮,在那短暂的对话里,那个男人实在太像是守候在丛林中的灰狼了,刚好他皮肤深,衣服颜色也是玄色,有时又更似只向她冲过来的疯子。

危险、强大又带有恐吓的安全感。

她也只想逃走。

老师们搬行李里里外外一共忙了三个小时,坐车到市区又花了一个小时,到达都中午了。

苏瑶平静地拎着行李。

一直观望她的魏凯宁这才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她浸湿的黑鬓晃了晃。

他就不挣扎了:“那如果晚上有拿东西回来的需求,可以发个微信给我,我帮你搬东西。”

“再说吧。”她表情很淡。

本来他们也没这么熟悉,人长得也不在她的审美点上。

但某种程度他们同病相怜。

魏凯宁也就没再提了。

他向来是个绅士有礼,尊重女士的人,如果苏瑶没见过昨天酒局见他的那一幕,就更是这等人了。

原来换个场景,绅士是献媚,尊重是奉承。

她再看生厌,转头,提着东西进了酒店里了。

由于不想浪费时间,苏瑶吃了中饭,就拿了个速写本出去,恨不得赶紧去采风,第二天就拎着油画工具出去。

恰巧,现在六月初,等到八月份就该西藏的雪顿节了。

她走在街头,能望见街上早已热闹了起来,一大批人穿着藏服在转经筒,好像顺逆时针方向还挺有讲究,也有游客,但她画袋很重,两肩疼得没心思细看。

苏瑶便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天气炎热,还没画几笔,一滴滴炙热的汗从白额掉落下来,滑过长裤,滴落到她已经落座的地上,连和钓鱼凳沾着的臀部也带了股黏意。

好在她向来专注,远远眺望着对面,专注地画在纸上。

忽然视觉一暗。

苏瑶拧起眉间,往上一看,一把遮摊子用的红色大伞在她头顶。

男人在拧伞准备弄过来。

她气笑了:“你把我的光线挡着了。”挡着光怎么画啊。

“你不是快画完了吗?”他反问。

确实只剩签名了,苏瑶倒是高看了他一眼:“你懂美术?”

“不懂。”他说。“我猜的。”

那她翻了个白眼,“你是谁啊,滚远点!”

“我叫巴桑多吉,”男人蹲了下来,这时他换了一件普通长袖,视线和她平齐。“藏族人一般没有姓氏,前后两个都是名字,随你怎么叫。”

喊巴桑或者多吉都可以。

“我是你高中同学,我们一起在云深高中读过书,后来你转学了,之后了无音讯。”

她嘲笑一声,原来是个高中男同学曾经爱而不得,变成暴发户后求爱的俗气故事。

原来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啊。

苏瑶却懒得给他希望,“我不记得高中的事了,太久了。”

“你后面去列宾美院了,”头顶上的人说,“读完本硕博,现在才考回国内当了一所综合性院校的美术教授,不,讲师,又参加了央美的教师规培来了藏区,准备早日转副教授。”

他慢悠悠地评价:“……很有事业心。”

苏瑶很是不悦。

她一瞬转过了头,“你调查我?”

在金芒烈日下,似乎更能看清这个男人的外貌了。

巴桑是个寸头,完全暴露的五官更黧黑,也更精致,原比他眼睛更亮的是耳旁的翠绿,正闪烁着耀眼的绿曜石般的透亮。

普通话真的很标准,这也是让人为什么会忽视他异族感的原因。

他微微一笑:“不敢。”

苏瑶明显不信地‘噗’了一声。

“只是好奇,”巴桑侧过身,指着街道不远处矗立着的酒店。“那是我投资的,上周,你其他的高中同学告诉了我关于你的近况。”

那群死八婆。

她心底低骂了一句,不自禁往着他指向的酒店看去,想看看自己的老同学混成什么样了。

苏瑶的桃面一滞。

“那是我们住的地方?”她喃喃问。

久违的危险性又从脚底升上来了。

昨晚,他们本住在拉萨脚底下的县城里,是经过酒桌上的突发事件,被店家安抚着搬到了拉萨市区,结果却是才出狼窝又踏虎xue。

蓄谋已久。

这是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词汇。

“不是,是旁边那栋,”他似是会读心术,一句句消解掉她的恐惧,“我的大部分民宿投资产业在林芝,不过你住那地儿的老板,是我朋友,旧相识可以请他多关照些。”

她戒心很重:“不需要。”

他笑了,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打电话给前台,就能给你换一张德国进口新床,还有助眠枕头,对你的车祸后遗症应该有所帮助吧?”

苏瑶嗤笑一声,这点子东西也像宝贝似的炫耀抖落出来。

以前是多穷啊。

现在一股暴发户的做派。

“现在也还成。”她不忍讥笑,“不需要。”

他不慌不忙:“如果有高原反应,可以问前台要氧气瓶和药,当然——”

男人语气顿了顿,撇下鸦睫,不经意地打量了女人一眼。

他笑了,“哦,我忘记了,你没有高反。”

苏瑶一瞬意识到了,这些话、这些物件儿不是炫耀。

他真正的潜台词是,我很了解你。

苏瑶似是徒然一怔。

她眨了眨眼,像是有人用手掐住了她的喉咙,一种疑惑不解的情绪近乎不安的发酵,嗓子挤出来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男人的目光撒下来,明亮如灰的瞳孔望了许久,轻松的微微一笑:“你说呢?”

苏瑶想不到任何表露过自己无高反的事实。当然,除了接收填表的老师知道,但那些都是他们这些当教师的知道啊。

她想不到途径,搞不清是谁,但能明白一点:

这个人在告诉她,他是有备而来。

但感觉不像叙旧情。

像寻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