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舅舅
屋外的月色格外清滢,桑迁踏月而归,匆匆走到刘璃的寝室前。守在门口的侍女连忙行礼,桑迁压低了嗓音问:“公主可在屋内?”
“君侯。”侍女微微屈膝行礼,而后点了点头道:“公主已经歇下了。”说着她动作很轻的为桑迁打开房门。
桑迁稍稍停顿了片刻,而后擡步走了进去。寝室内的油灯还亮着,随着房门的打开,灯芯稍稍跳动了一下,桑迁转身轻轻的将房门关上。
他刻意放慢步伐,轻轻的靠近了刘璃的床榻边,便看见她合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睡着了。再仔细看去,她的手中似乎还握着一封信笺。
他微微弯腰将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又擡手想将她手中的那封信笺拿开。却不想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那双水汪汪的眼眸落在他的眼中,倒是叫他心尖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此时他的妻在为另外一个男人伤心,而他甚至都不能因此表达不满。
刘璃逐渐看清楚靠近自己的人是桑迁,心中的防备也放了下来。她半撑起身子,乌黑的长发自身后垂下,凤眼中带着刚睡醒的倦意:“你怎么过来了?”
桑迁见她醒了,擡手用指腹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温声道:“是我吵醒你了?”
刘璃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不知不自觉就睡着了。”她说着又下意识垂眸看向被自己握在手里的信笺,心底一片乱七八糟的思绪。
桑迁顺着她的目光盯着她手中的信笺看了一眼,而后擡手将她抱进怀里,大手轻轻的安抚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她手中的信笺是谁的,就像之前她选择在霍去病的墓前多停留了一会,他便也在暗处陪着她留了下来。
他没有现身去打扰他们,因为他知道霍去病可能并不想看见自己。若是霍去病还活着,他必然不会如此大方的相让。
偏偏霍去病死了……他一个活人又如何去和一个死人相争?
真不愧是百战百胜的骠骑将军啊,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永远的占据了阿璃心中的一席之地。
刘璃埋头靠在桑迁的怀里,闷声问:“你今日沐休了?”
“我向陛下请了假,特意回来陪你的。”他低声道:“陛下也知你在难过,便准我回家了。”
刘璃喉间微微一哽,又听桑迁沉敛着声音说:“阿璃,霍去病是大汉的英雄,同样也是你我的朋友,他过世了我一样感觉到难过。”
她从他的怀中微微擡起头,对上他黑亮的眸光。桑迁擡手轻轻的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但是阿璃,如果你一直在为他难过伤心,那我会更难过的。”
刘璃抿了抿唇,小声道:“对不起。”这段时间因为霍去病的死,她确实忽略了桑迁的感受。
他弯了弯唇角,轻轻的帮她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低声道:“我允许你再为他伤心三天,三天之后我希望我的阿璃能够回来。”
她盯着他缓缓的眨了眨眸子,而后擡手紧紧的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回复了一个“好”字。
他亦伸手抱住她,“休息吧。”
因为霍去病成功斩杀了匈奴的单于,导致了匈奴的残余部落陷入了谁来当新单于的纷争中,内忧外患使得匈奴人再无力侵扰大汉。
这些匈奴人已经被大汉驱逐到了瀚海(贝加尔湖)沙漠更北的地方,从盐泽(新疆罗布泊)以东,一直到目前大汉的边塞便再无匈奴踪迹。
而这一切的代价,是让大汉损失了霍去病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为了纪念霍去病,刘彻还命人在霍去病的墓前用花岗岩雕制出《马踏匈奴》、《伏虎》、《跃马》三个石雕,以纪念他的丰功伟绩。
这一年仿佛注定了会发生许多不好的事情,十一月末的时候,郎中令司马相如(卓文君的丈夫)也病故了。
而窦太主刘嫖亦在公元前116的新年过后的没几日,病逝于长安的堂邑侯府中。
这位经历三朝的馆陶大长公主,临终前的心愿竟不是和自己夫君合葬,而是要和小情人董偃一起陪葬于汉文帝的霸陵。
据说在历史上,公主、贵人礼制越轨之事,便是从刘嫖之后开始的。
虽然刘嫖这样的遗愿于礼制不符,但最后刘彻还是默许了将刘嫖和董偃一起合葬进了霸陵。
刘嫖死在长安的堂邑侯府,现任堂邑侯也是阿娇的长兄陈须以及娶了刘彻三姐的隆虑侯陈融都要赶来长安为母服丧。
对于这两个舅舅,刘璃和二舅陈融接触得比较多,对他的印象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