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 2)

成欢 崔梅梓 1804 字 5个月前

第159章

元泽等他的大兄。

他站在甬道中,一副孱弱的姿态。

严行来元府拜见的当天,元泽出发往昌林去,严行给元府带回了噩耗,这样重大的事,元府用了鹰,在驿站截住了元泽。

元泽在驿站换马,接到了信,他看了,先是听不到声音,而后又是他的心跳和呼吸震耳欲聋,他当即就要回家里去,他要亲自问严行,他是什么人?他怎么敢把那样的消息带回家里去?他一定要亲自质问他,他怎么敢?他跳上马,急冲冲要往家里返,可是马才扬起蹄,他就从马上跌了下来。

仆从们慌忙扶起了他,他踉跄着站了起来。

那正是落日时候,满天的红霞,血一样的颜色。

他喷出的那口血,先与天际融为一体,而后溅落尘泥。

他是躺在马车上被人送回了元府,一路他都没有醒。

他知道家中已是一团乱,所以他没有去见父母,只是回到自己的住处,喝罢药便睡下。

他绝不能使自己再有差池,他的家人承受不起这样的悲痛。

他睡很久,醒来就喝药。

喝完了,侍从同他讲起他沉睡时家中发生的事,讲到元凌的落水,讲到府外的风言风语。

元泽感到他咽下去的那些药似乎在他身体里沸腾了,于是他又将它们呕出来,同时还呕出来血。

一阵杂乱的慌乱。

元泽几乎失去了支撑他的精气。

□□的痛苦并不能使他至此等地步,精神上的折磨才叫他不能招架。

他想过是敌军狡诈,也想过可能是有无耻之徒投敌出卖了他的二兄,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大兄。

他们是兄弟……

这样残忍的事……

元泽没有办法接受。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元承出现在元泽的视线中。

他完全是他父亲的影子,不仅身量十分接近,容貌也是极似,温和儒雅的气质更是一脉相承,单看外在,他确实很像一位长兄。

他的确是家中的长子,然而他有他的隐痛。

元泽迎了上去,他不能等待,快步走也不可以,他跑上去。

“阿兄。”

他只喊了这一声,接着便沉默了。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可是怎么能问得出口呢?他难道要问,是大兄你害死了二兄吗?是吗?

元承回以宽和的笑。

很多年了,自从他来到咸安,他总是这副表情。他以这副姿态对待所有人。

“幼猊,你怎么回事?”元承皱起了眉头,“衣裳折着倒罢了,怎么还光着头?什么样子?走到街上去,人还以为你疯了。”

“阿兄……”

元承变得正色了,“幼猊,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事来寻阿兄,直说便是,难道对我也有顾虑?”

他真的完全是长兄的样子。

元泽的心当真要泣血了。

他们是至亲的兄弟啊!

“阿兄……”他流下眼泪来,“真是你么?”

元承的眉蹙得更紧,“什么?”

元泽咽了一口唾沫,他几次张开他颤抖的双唇,他知道有些话的重量,而一旦说出口,兄弟二人间划出的就是鸿沟。

但是二兄呢?二兄死了,也许连尸骨都没有……

二兄也是他们的兄弟。

元泽生出了勇气,还有孤注的决心,“是阿兄吧?是你伙同郭岱……你还残害鹓雏,斩过草又要除根……”

“你胡言乱语什么!”元承即使处于盛怒之中,看起来也仍旧是好脾气的样子,他只是咬牙切齿,“你难道是无知的妇人与孩童吗?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他实在愤怒,他看起来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讲,无数的感情要抒发,但是他都忍下了,他没有再讲任何话,他只是伸出手指,愤怒地指点着自己的幼弟,像是他无可奈何,不然怎么办呢?他是个长兄,弟弟冒犯他,他除了宽恕,还能再做什么呢?他爱护他的兄弟,连重话也不愿意讲的,他只是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越过他的兄弟,愤怒和失望催逼着他加快了脚步。

元泽却没有轻易罢休,他追上去。

他挑开血淋淋的现实。

“阿兄你是长子,父亲如果登位,你该是储君,但是有二兄……他有战功,他是真正劳苦功高,论威望你比不过他,所以父亲迟疑至今,是父亲一直不肯,他甚至想叫二兄越过他……二兄是你的阻碍,所以你害死他……对吗?”

元承默默地听着,只是听着,很肃穆地听,直到元泽讲完了话他才有了别的表情。

他笑了,很无奈的笑,他仿佛是说,听呐,你说了什么傻话?

“我明白,幼猊你和凤凰,你两个自小就是在一处的,情谊深厚不是旁人能比,可我也是你的兄长,难道就因为咱们聚少离多,我便不再是你的兄弟了么?难道只凤凰是你的兄弟?他出了事,你痛心,我便不吗?是因为我没有同幼猊你一样急到吐出心头血,我便不再是他的兄弟,而是害死他的凶手,要承受你对我的无理控告……”他呼出一口气,“幼猊你实在伤我的心。”

元泽拿手背擦掉了眼泪,他还是质问:“不是你么?”

元承还是叹气,“你既然认定了是我,何不去父亲那里告发呢?说我残害兄弟,说我不配为人,我须得以死谢罪!你为什么不去呢?”

元泽哭着道:“因为如果是真的,父亲怎么接受得了?你让他如何接受!”

元承气到了极点,他只剩喘息声。

半晌后,他说:“不是我,我没有,即使是父亲问我,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元承快步走掉了。

元泽还站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失掉了往前的勇气,他只想退,想要龟缩,再往前,父亲要怎么办?可是不往前,二兄又要怎么办?属于他的公理,谁来给他呢?

元泽失魂落魄地行在石径上。

他脚下的地方是他的家,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都属于这里,都同生活在这里的人有关。

然而此刻这里不再有幸福,他周遭弥漫着的全是痛苦,充斥着血腥气,而且是亲人的血。

元泽跌撞着在自己家里游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