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离玄

◎沈如婳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从上面滴露落，流到了她的额头上◎

沈如婳觉得全身都很疼,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轻轻替她擦拭脸颊。

那人似乎怕弄疼了她，动作格外小心轻柔。

她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叫她娘子。

这人的声音很熟悉，沈如婳混浊的脑袋试图回忆,可她太累了,依靠在一个硬挺挺的东西上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皮肉灼烧伴随着电流刺激的疼痛渐渐消失了。

脑海中总有个意念让她要醒过来，沈如婳努力睁开格外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是一片白雾茫茫的雪地。

她正靠在一颗周围无雪的树下，身上披了件黑色玄衣。

旁边蹲了一个满脸灰碳，依旧在捣鼓生火的小孩。

沈如婳发现她身上的伤口被包扎了，她试图挪动身子，从发哑的嗓音挤出一句无力的话,“又是你这小蛇。”

小蛇听到她的声音，扭过了脏兮兮的脸蛋,惊喜道：“你醒啦！”

“不过你这句话说的不对，不是又是我,应该是又是我们。”小蛇强调“我们”两字,道：“是蛇主把你从他们手中救出来的，他看你虚弱无力迟迟不醒，便去附近的镇子上为你找了一些吃的。”

沈如婳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她本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发现脚下没有知觉。

小蛇看到她一脸惶恐的模样,连忙安慰她，“你别怕，你的脚没有事,只是你体内残留的雷电麻痹了腿上的神经让你暂时无知觉了而已,等过几日你身上残留的电流褪去,你的腿就能慢慢好了。”

沈如婳松了口气，看了眼自己两条无用的腿，便放弃试图站起来的打算。

小蛇不一会儿终于将火生起，扭头高兴地冲她道：“如婳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

沈如婳笑了一声，赞叹道：“很棒。”

小蛇用木枝继续弄着火堆，火堆上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热，仿佛祛除了周围寒冷冬日的风雪。

金黄的火光映衬在眼前，小蛇双眸泛亮，喃喃道：“蛇主总说我笨，沉不住气，我想有一天也能成为像蛇主一样厉害的妖王！”

看到小蛇对未来满怀信心的模样，沈如婳脑海中突然浮现幼时的自己。

曾经在她不知林月凌有多讨厌她时……她也曾扯过那女人的衣角，对她说，“阿娘，我以后一定也会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女仙修！”

当时，那女人目光晦莫不明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那么多年，她早就忘了那女人的模样了。

沈如婳正神色黯然时，小蛇欣喜道，“如婳姐姐快看，蛇主回来了！”

沈如婳刚擡眼，离玄的身影便闪到她面前，这家伙面上依旧带着戏笑，距离她很近。

沈如婳被他这张突然靠近脸吓了一跳，身子后仰冲蛇妖谩骂道，“你突然靠这么近干什么！”

“不靠近，我怎么看看娘子的气色恢复了呢。”离玄眼眸弯弯，金色的瞳孔中清楚地倒影着她羞恼的模样。

他眨了眨眼，又邀功似地提起两只手上的东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还热着正好趁热吃。”

说着，离玄就打开了手中的油纸包，淡淡香气飘了出来。

“我听那些凡人说这叫糍粑，娘子你尝尝看。”离玄将一块带着热气的糍粑递到她唇边。

沈如婳有些别扭地接过糍粑，在离玄期盼的注视中，她轻咬了一口。

入口软糯香甜的味道覆盖了她口中的苦涩。

沈如婳眸光动了动，点头道：“好吃……”

闻言，离玄琉璃似的金瞳亮了亮，连忙又拿出一块糍粑递给她，“那娘子再吃一块。”

沈如婳吃的时候，发现离玄毫不掩饰地睁大一双蛇瞳，总是笑吟吟地盯着她看。

她有些别扭，吃东西有什么可看的，离玄这样盯着她，她吃的都不香了。

沈如婳忍不住嗔骂道：“你饿了就自己吃，盯着我吃看什么！”

离玄厚着脸皮道：“我就喜欢看娘子吃。”

一旁的小蛇盯着二人手中香糯的糍粑，忍不住凑上前来，“那个……蛇主…我能尝一块吗？”

离玄对小蛇冷嗤了声，“你吃什么啊，不是跟你说了，五谷杂粮不利于修行，你还想提高妖力吗？”

小蛇默默收回手，看着转眼又给沈如婳投喂的蛇主，忍不住嘟囔道：“那为什么她可以吃啊……”

天色逐渐暗下。

沈如婳心中总觉得不安，那书灵说过不会放过她……会不会一会儿就追过来了。

她看向一旁在用心准备休息软草垫的离玄，闷声道：“你别收拾了。”

离玄的动作一顿，看向她不安的神色，立马凑了过来“怎么了，我的小娘子怎么心情又不好了？”

沈如婳没有看他，只是手指愈发不安绞着裙子：“谢谢你救我，这份恩情我来日定会相报……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你们照顾了，你和小蛇还是赶紧离开吧。”

离玄嘴角的笑渐渐落下，小蛇站在旁边注意到蛇主眼底黯淡的神色。

离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腿上，蛇妖背对着火光，瞳色在阴翳的树荫下有些暗沉。

沈如婳看见蛇妖缓缓蹲下身，下一秒竟然化为了原形。

一只鳞片黝黑的细蛇缠绕上她的腿腕。

沈如婳寒毛瞬间竖立，惊道：“你……你做什么！”

缠绕在她腿上的蛇吐出纤长的红蛇信，金色的瞳孔盯着她，讪笑一声：“不需要我了？你这条腿都不能动了……我要是离开…你想在荒郊野外饿死？你是我娘子我怎么能抛弃你呢。”

离玄还想继续往她身上爬，他怕是以为自己是什么可爱的动物，试图用蛇脑袋轻轻碰她撒娇，却不知沈如婳已经黑了脸。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往自己腿上爬的离玄。

离玄的蛇尾巴瞬间卷缩了起来，在她手中哼哼唧唧道，“沈如婳，你敢抓本蛇王！”

“你敢爬上来，我就敢抓你！”沈如婳眉梢一扬，用手直接将离玄打了一个结，随后往远处抛去。

一旁的小蛇看到蛇主就这样被抛了出去，敢怒不敢言。

沈如婳冷冷地看了眼小蛇，“怎么？你还不走，也是想被我抛走？”

小蛇回过神，立刻朝离玄被抛去的方向追去了。

周围突然恢复了安静，沈如婳双手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树下。

她目光停留在火光渐熄的火堆上，须臾，突然开口问，“金回……你说…我该怎么破此局？”

回答她的，只有周围空寂寒冷的风雪。

第二日。

沈如婳从睡梦中半睁开眼时，竟又看到了离玄的那张喜笑颜开的脸。

她顿时困意全无，猛然惊坐起，“你……怎么又回来了！”

离玄轻哼一声，扬了扬角袍坐到她面前，“你又不承认是我娘子，我为何还要听你的话，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

离玄突然捏了她一侧脸颊，瞳色阴晦道：“沈如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沈如婳烦闷地拍开离玄的手，既然赶不走他，她索性就直接告诉他待在她身边有多危险。

这家伙若惜命，便会自觉离开吧。

她突然问离玄，“修士的天劫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你就不好奇我这样的修为那日为何会出现天劫吗？你也不好奇谢应迟的修为为何会突然变强？也不好奇…那日那个服饰奇异的小孩是谁吗？”

沈如婳突然咄咄逼人的眼神让离玄怔了一下，他眼睫微闪，半响珉住唇冷哼一声，“我才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开你。”

沈如婳没想到离玄会这样回答，她愣了一秒，即使离玄不想知道，她还是决定让他知道。

她也不知这事该从何说起，若从她有了上辈子记忆说起太浪费时间了。

她想了想，努力组织语言，告诉离玄最危险的一点，“那小孩的实力是修真界任何一个人都抗衡不了的，他是能决定我们任何人生死的天道，而我……是他现在最想解决的一个人，你若是站在我这边与天道对抗………便会很危险…他手上的金毫只要轻轻一划便能将你………”

沈如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蛇妖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打断。

沈如婳有些懵，她本来是在说很严肃的事情，这只死蛇妖怎么像是半点没听进去一样，非但没有一丝害怕，竟还神色愉悦起来？

离玄突然凑近了她，金色的瞳孔中溢出好看的流光色彩，他唇角噙着深笑凝视着她，道：“原来娘子不是因为厌恶我要赶我走啊，原来娘子……是因为担心我才赶我走的。”

沈如婳嗓子想吐出的话顿时噎住了，她无语凝噎地看着浑然不觉危险的离玄。

沈如婳：“………”

离玄竟比刚才还大胆地凑近她，蛇妖像是浑身没了骨头似的，高大的身躯靠在了她的身上，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露齿一笑。

他拽着沈如婳的袖子道，“娘子，我已经活了五千多年的老蛇妖了……早不怕死了。”

“管他是什么天道，管他有多厉害，也不能阻止我想做什么。”

沈如婳心中忽然一颤，她仔细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所相识的人和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