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四(2 / 2)

她是金主 长柏岁 3263 字 5个月前

听说她结婚了,晏嘉禾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心里盘算着,忽而说道:“程文瑾的孩子?”

池间略皱了皱眉,“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家的孩子,是个小男孩,说是姓薛,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晏嘉禾嗤了一声,“傅连庭能容得下?”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这孩子八成是试管婴儿,流水线里做出来的产物,正好卡在薛家的势力和傅连庭能容忍的极限上。

不过这倒好办了,赶紧把这孩子弄回国去,这样汪菱也就得跟着回去了。

她打定了主意,便岔开了话题,一个晚上都相安无事。

第二天周末,池间照例去寄宿小学帮助清扫教室,给小朋友们讲一些华国传统神话故事。

然而拐到一个墙角,忽然见到薛呈拿了把美工刀,在和一个他熟悉的信仰基督教的金发小女孩说话。

池间刚想叫薛呈,就听见他用英语说道:“你也划一下。”

池间登时立住了脚,蹲了下来,隔着一道墙沿听见薛呈接着说道:“你不是很喜欢池先生吗?你看到过他手上有一道红色的伤痕吧?我妈妈说了,那是天使的标记,你也想当天使和主在一起玩对吧?”

薛呈扬了扬了手里的美工刀,怂恿道:“那你也划一下,就可以当天使了。”

对面的小女孩有些犹豫,“可是我怕痛。”

“我知道,”薛呈笑道:“但是想当天使就不要怕疼,主会保佑你的。”

小女孩懵懂地接过了那把刀。

池间原本还抱着希望,希望薛呈只是童言无忌,直等到他说“我知道”,他才感到心惊肉跳。

池间立刻起身,从小女孩手里抢过那把刀,把她抱了起来,轻轻说道:“不可以用锐器伤害自己,这样是不能变成天使的,不信你去问神父。”

小女孩骤然被抱起,倒在池间的怀里咯咯笑着,说道:“好吧。”她本来就很相信池间,便把刚才的事都忘在脑后了。

池间低下头看着直视着自己的薛呈,他穿着儿童款的奢侈品牌,雪白的衬衫从西装领口伸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布料的光泽。

“你想说什么?”还没等池间开口,薛呈先发制人,双语切换得流利,“这不是你们大人告诉我们的吗?”

“如果你们不说谎,我也想不出这个理由骗她。所以是你们的错,我要惩罚你们这些虚伪的大人。”

池间一时语塞,只得先放下小女孩,让她先去找别的小朋友玩。

池间蹲下来问薛呈:“今天是周末,你不该在这里。”

薛呈笑道:“我让汪菱送我来的,周末适合和这些寄宿的同学一起玩,不是吗?”

适合他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伤害同龄人。

池间从没想到这样令人胆寒的话会出自一个小孩子之口,但是却也想不出该怎么教育他。

池间微微张开双手,“我的社工时间到了,但是我不能让你再待下去,我带你回我家可以吗?”

“可以。”薛呈笑了笑,扑进他怀里,“正好我想见见晏嘉禾,听说她害死了我的小姑姑,对吗?”

池间站起身来心里一悸,只觉得不像抱着一个还有奶香味的孩子,而是抱着一团冰凉的混沌,那之中有着为人本性的恶意。

薛呈在他怀里兴奋起来,穿着小皮鞋的脚踢来踢去,踢脏了池间的衣服,“忘了说,这所小学是我自己选的。那你再猜猜,公司那么多高管争着抢着要送我,最后为什么名额给了汪菱家?”

池间说不出话来,薛呈掏出手机,给汪菱打了电话后,便跟着池间上了公交车,到了海边别墅。

晏嘉禾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书房办公,看到薛呈很奇怪,转过椅子问道:“这是谁?”

池间还没来得及答,薛呈就跑到晏嘉禾的书桌旁边,拿起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薛程”两个字,然后用力地在禾字旁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很明显的挑衅。

晏嘉禾看着交叉的两条黑线,骤然笑了,夹起这张纸掸了掸,“你就是薛呈?”

还没等他回答,池间追在身后走了过来,抱起他放到卧室里,“你先在这里玩,等叔叔去给你买玩具。”

池间安顿好他,对晏嘉禾忧心忡忡地讲了刚才发生的事。

晏嘉禾扣上电脑,不以为意道:“你不用担心他长大了会危害社会,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在名利场里活不了多久。”

“为人没有敬畏,就不知分寸。对于对手没有判断,就会陷入被动。那个小女孩要是划深了死了倒还好,若是没死,小孩子口风不严,肯定会说出是薛呈教她的,到时候麻烦的是他。”

“小孩子不能这样放任的。”池间无奈,“万幸现在还没有人受伤。我担心他危害别人,也担心他自己。”

“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或许我们不应该欺骗小孩子世上有童话,也许他厌恶这一点所以想要报复大人。孩子生下来都是一张白纸,就看怎么教育,我在想这件事情是不是我们也有错呢?”

晏嘉禾闻言凝视着他,过了半晌,淡淡说道:“你太认真了,小孩子的话没必要去听,只是他的诡辩而已。有的人生下来就不值得救,天性如此,没办法。”

池间摇了摇头,仓促之间也想不出来怎么反驳,只得先去超市买些玩具和零食。

晏嘉禾到底看不得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得撂开笔,在书房挑了一本池间喜欢在睡前念的童话书,单手拎着它走到卧室。

薛呈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枕头,看到她进来眼里一亮,软乎乎地说道:“我昨天梦见我小姑姑了。”

“你没见过她。”晏嘉禾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薛呈嘴硬,蛮不讲理道:“可是我知道那就是她。”

晏嘉禾看了他片刻,倏忽笑了:“那我送你去见她好不好?”

她说着猛地出手把他摁在床里,牢牢扣住他的脖子,指节逐渐收紧。

“晏嘉禾,”薛呈挣扎着大喊,软床震颤着,“你欺负小孩!你还要不要脸!”

晏嘉禾不为所动,压下他说道:“在一些东西面前,我们都是弱小的,比如法律和真理。所以永远会有比你强大的事物对你出手,这里没有秩序,也不叫欺负,明白吗?”

薛呈安静了下来,眼前是陷进床被的黑暗,颈后是温热的手掌,他在岩浆与硫磺之中聆听。他必须要在童年就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才能活下来,每一个能帮到他的人,都是他的老师。

“你跟池间说要报复虚伪的大人,”晏嘉禾反问,“那么说你是追求诚实了?那你告诉我,刚才你在想什么?”

“想活着。”薛呈回答道,她动手太快太狠,有一瞬间他真的害怕了。

“记住你唯一的答案。”晏嘉禾淡笑道:“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你的伪装。你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能伪装多久。我知道忍耐恶意的滋味并不好,但是不忍你就等不到属于你的时机。”

晏嘉禾说完,缓缓松开了手,没有在意他后颈的红痕,把鞋踢在床下,倚靠着床头展开带过来的硬皮书,“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读童话了。”

薛呈从被子里擡起头,目光压低盯着晏嘉禾,“我可以跟我爸说,让汪菱他们家回去。我住在你家,你嫌烦了我可以随时找其他的寄宿家庭。”

晏嘉禾侧躺在床里翻了一页书,不置可否,“条件呢?”

“你当我妈妈。”薛呈说道:“你把你会的都教给我。”

晏嘉禾蹙了蹙眉,“你这乱认妈妈爸爸的习惯是哪儿来的?”

薛呈绷了一瞬嘴角,“反正我是瓶子里蹦出来的,谁都可以是我的爸爸妈妈。你要是认了,我就只有你一个妈妈了。”

晏嘉禾回视了他片刻,薛呈太小了,还不能戴美瞳,雾样的灰色越过经年。她笑了笑,“可以。”

达成了协议,薛呈手脚并用,在床上爬了几步,顺着胳膊的缝隙钻进去,窝在了晏嘉禾怀里,一大一小头贴着头,共同看着眼前谁也不信的童话书。

池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温馨的一幕,专门等待了他良久。

他站在卧室门口松了口气,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买了鲜牛奶,一会儿给呈呈做小奶糕。”

“好耶。”薛呈欢呼着拍了拍手,“谢谢叔叔。”

池间深感欣慰,高兴地去了厨房,想着一会儿还要报一个儿童教育课程。他敏锐地知道薛呈不会那么容易改变,但是他充满信心。

等他离开后,薛呈挑眉看向晏嘉禾,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其实戏有点过,不过值得肯定,晏嘉禾咳嗽一声,合上童话书,远远地扔在一边,“行,明天教你玩刀,是你陈谷叔叔以前教过我的。”

还没等薛呈的笑容扬起来,晏嘉禾冲着池间忙碌的方向擡了擡眼,接着低声嘱咐道:“还有,以后要叫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