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番外一
晏嘉禾和池间办好手续后到了新西兰,这片街区离海岸线不远,一路看过来白沙细软,海天一色。进了街道,各栋别墅前后的草坪修葺得齐整,湛然地透着绿亮的光。
幸而这是在晏嘉禾还有钱的时候,就派人收拾妥当的了,此时只需拎包入住就可以。
晏嘉禾是个柴米油盐万事不知的,绕着屋子上来下去转了几圈,最后站在客厅中央对着一屋子家具,插兜连手都不肯伸就怔怔地盯着,像是要指挥它们自己行动。
池间见此笑着说道:“刚下了飞机,你在家歇会儿,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些东西,好歹先吃上饭。”
晏嘉禾掏出张卡递给他,“我浑身就剩下几百美金,你看着买吧。”
当日何等风光,第一次给他卡时,一出手就是上百万,此时落魄恐怕连好一点的牛肉都买不起了。
池间没有气馁,接过卡在心里一算计,大抵要买些什么就都知道了,只到超市里再看一看情况也就差不多了。
他打开导航出门后,晏嘉禾在家里开了电脑,准备赶紧找一份工作。因着两个人都是大学肄业,浏览了一圈没什么符合要求的,只得尝试着去投几个华人背景的公司。
不多时,晏嘉禾做好了两份漂亮的简历,发送成功后关上了电脑,起身打开行李箱,没忙着整理,先把一个小玩具拿了出来。
晏嘉禾临走前到了程文怡的公寓,也许是她哥哥正在派人收拾,又或者是傅连庭,总之屋内乱七八糟,空了的石膏画框扔了一地,根本看不出往日的珠光宝气,琳琅满目。
她走了一圈,才在衣帽间捡到一根道具小竹子,是地上的东西里最便携的,便揣在了怀里,远隔重洋一直带到这里。
晏嘉禾走到后院,挑了一处光照充盈的角落,徒手翻开了草皮,把那一截小竹子埋了进去,又原样拍平了回去。
风里有着海水湿咸的味道,草叶在光下拂动,晏嘉禾席地坐了下来,对着那块垒土没有言语,这样过了良久,才起身回到了别墅里。
晏嘉禾刚洗净了手,便听见池间回来。她走过去,往他抱着纸袋里一看,只有几个土豆和半袋子米。
晏嘉禾皱眉,“这能好吃么?”
池间笑道:“我来弄,这几天先凑合着,等有了收入再买些好的,好吗?”
池间说着进了厨房,把调料和厨具的塑封一一拆开,又用水洗了洗。
晏嘉禾倚在门口看他忙忙碌碌,懒散地笑道:“我能做什么?”
池间看着她眨了眨眼,难得指挥她,“你就在客厅坐会儿,等着开饭?”
晏嘉禾笑意盎然,“别,就是我有钱的时候,也没就请一个佣人把活全干了,没有这么剥削人的。”
她说着一起身离开门框,挽了挽袖口,“当初你跟我也没享受过什么,现在总不能亏着你,这样,让你享受一把我的服务?我来做吧。”
池间正洗着土豆,几乎笑软了手,“我怕享受到黑暗料理。”
他说着并没有给她让位置,独自霸占着料理台。晏嘉禾在他身后左看右看,硬是没插下去手。
晏嘉禾无奈,“你总得教我点什么吧?难道还想藏着掖着?”
池间闻言才换了个思路,他固然是舍不得她辛苦,也是因为自己小时候颠沛流离,长大了下意识补偿自己,变得格外喜欢烟火气喜欢做家务。
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义务教晏嘉禾一些生活技巧,让她总不至于离了别人就餐风露宿了。
池间垂眸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做起,你帮我把土豆削皮好吗?”
她玩刀一向漂亮,刀工说不定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晏嘉禾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垃圾桶前,掂了掂手里刚开封的餐刀,准备上手。池间注视了一会儿,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放心地去淘米。
晏嘉禾听着水流的声音,低头削着土豆皮,淡淡说道:“以前我总说你遇见我很幸运,其实现在想想,幸运的大概是我。”
池间停了手,几息过后才继续把米沥水,放进锅里按下开关,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怎么到了国外还学会洋人那套了,开饭前要先忏悔和感恩吗?”
他最听不得她说这种丧气话,他虽算不上没心没肺的乐天派,但也绝不会任由这种负面情绪在爱人心中滋长,因此难得去逗她。
他平静地将过往得失,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一言都岔过去。
晏嘉禾心里因为巨大的经济落差带来的不适应都消散,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找补道:“这叫忆苦思甜,正经的革命传统。”
“行,”池间把锅架在电磁炉上,然后回身蹲下来,望着晏嘉禾的眼睛,“那我一会儿做个拔丝土豆,你尝尝甜不甜。”
晏嘉禾隔着只装了土豆皮的垃圾桶回视他的面容,这个人似乎能盛下一切,如九万里涛涛的海,日月尽倾也不会满溢,漫灌桑田也不会枯竭,向他砸一块沉重的石头,他回出来一朵白浪涌成的小花。
“好。”晏嘉禾把手里削好的土豆递给他,“我给你加糖。”
她也只是这样说,土豆下锅的时候噼里啪啦有声响,倒吓了一跳,在背后抱住池间的腰探头出来,有些迟疑了。
晏嘉禾发愣地看着,回过神来才听见池间温和的声音,“嘉禾,倒糖。”
晏嘉禾从他背后伸出手,把糖袋子斜过来,试探着倒了一点。
“别停,”池间莞尔,慢慢说道:“再到一点。好了。”
晏嘉禾把糖袋子扔在一边,仍旧堆在他后背上。池间感到腰间的痒意,沉甸甸地把心都充实,一边挥舞着菜勺,一边微笑了起来。
不多时,糖丝已经出来了,池间关了火,没回头问她,“学会了吗?”
晏嘉禾声音闷闷地,“怎么可能。”
“慢慢来。”池间安慰她,“我们先吃饭,吃完了饭我有话跟你说。”
晏嘉禾松开他,老老实实地坐在饭桌前,池间盛饭端菜,两个人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在异国他乡吃上了第一口饭。
拔丝土豆摆放在白瓷盘里,盘子边缘闪着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晏嘉禾尝了一口,果然极软糯香甜。池间很会选菜,吃点甜食连心情都高涨。
晏嘉禾边吃边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池间默了一瞬,才接着说道:“房产的事。这套房子在我名下,我想明天出去找工作的时候,顺便办个过户,把产权交还给你。”
当初她给他房子的时候,池间为了不触怒她,原本是打算偷偷把房子卖掉,把钱打到她卡上。没想到现在,她只剩了这一套房,这样就不能卖了。
池间不得已,只能摊到明面上来说了。
果不其然,晏嘉禾神情微变,夹起块土豆端详起来,半晌没看他,淡笑道:“何必第一顿饭就说这个呢,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往回要的道理。千金散尽还复来,还是说,你不信我能东山再起?”
晏嘉禾自负且大方,把房子还回来她不觉得是对她好,更像是对她的挑战,是在说她不行。
池间心里焦急,“这是头等重要的事,一定要说明白。不是我不信,只是不是我的东西,就不是我的。我没有一分钱花给过这个房子,那房子就不能算我的。”
过户要两个人和律师都到场,池间没有迂回的余地。彼此三观太不一致,又各有各的坚持,要共同度过余生,难保不商榷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