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七的彩羽半数烧焦,\"壶体承受不住高纯度茶渣!\"
老者却笑了。
他取下斗笠,露出满布茶纹的头皮——那些纹路正随着壶体的震颤而流动重组。
\"谁说要保住壶了?\"
茶刀突然刺向茶壶。
不是破坏,而是精准地点在每条裂纹的末端,像针灸师引导气脉。裂纹在刀尖指引下形成特定图案——九片茶叶环绕壶嘴的浮雕。
最后一刀落下时,整个茶壶无声解体。
不是炸裂,而是像沙堡般坍塌,碎片落地即化为光尘。壶内世界却没有毁灭,而是悬浮在桌面之上,青铜树与数据大地继续生长,黑红渣滓的过滤仍在继续。
\"这才是真正的茶道。\"
老者将茶刀插回腰间。
\"器可毁,茶常在。\"
陆荼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不是消失,而是转化为与壶内世界同源的存在形式。燕十三和翎七也在变化——剑纹脱离皮肤,在空气中凝成实体青铜剑;彩羽则燃烧成青焰,托起那颗机械心脏。
眉心灯印自动脱离,飘向悬浮的微型世界,在青铜树冠位置悬停。焰光洒下,树梢结出茶果,果实裂开,露出里面的婴儿虚影——不是茶仙尊,而是初代茶祖最原始的模样。
\"第三巡,定魂。\"
老者从竹篓取出最后一片茶叶。
这叶片没有露珠,通体透明如水晶,叶脉却是九色交织。他将其放在陆荼透明的掌心:\"你的茶渣。\"
叶片接触掌心的刹那,陆荼彻底虚化。
不是死亡,而是存在形式的升维——他同时看到茶棚里的静止画面、悬浮的微型世界、以及无数平行时空中正在发生的茶事。
最清晰的是某个被遗忘的时间线:
初代茶祖没有启动变量计划,而是带着完整人性继续研究。那条线上的世界树没有分裂,茶道自然演化,没有仙族也没有茶劫。但在树冠最高处,却结着个漆黑的果实,表面布满菌丝......
\"平衡。\"
老者的声音从所有维度同时传来。
\"茶道不需要完美。\"
\"需要的是......\"
陆荼的掌心突然传来刺痛。透明叶片扎根入肉,九色叶脉顺着手臂蔓延,在心脏位置形成新的茶种。
\"......残缺的美。\"
视野回归茶棚。
悬浮的微型世界已坍缩成光球,落入青铜灯盏。灯焰从豆大暴涨到三尺高,焰心站着初代茶祖的婴儿虚影,四周环绕着八盏小灯——青鸾、机械纹陆荼、血墨大祭司等人的光影各据一盏。
燕十三的青铜剑插在灯座旁,剑穗铃铛第一次发出声响;翎七的彩羽则编织成灯罩,青焰透过羽隙,在地上投出流动的经文。
老者重新戴上斗笠,身影开始淡去:
\"茶过三巡。\"
\"该醒的人......\"
\"都醒了。\"
最后一字落下时,茶棚外传来惊天动地的断裂声。
不是茶田也不是山峦,而是天空——蔚蓝的天幕如瓷器般裂开,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但裂缝中渗出的不是黑暗,而是光,九种颜色的光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冲刷着目力所及的一切。
被光流洗过的茶树褪去异色,回归最普通的青绿;土壤中的金属颗粒化为养分;甚至茶桌上的粗陶茶具也焕然一新,釉面浮现出天然茶纹。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三人身上——
燕十三的剑纹不再躁动,而是沉静如深潭;
翎七的彩羽停止燃烧,青焰内敛为羽脉光泽;
陆荼眉心的灯印则转为暗金色,像盏燃尽的灯余温未散。
茶桌上的青铜灯突然熄灭。
不是突然,而是所有光焰向内坍缩,凝成滴琥珀色的茶膏,正好落在空茶碗里。
陆荼端起茶碗。
碗底沉着九片茶叶的虚影,每片都记录着某个文明的茶道精髓。当他举碗饮尽时,没有液体入喉的感觉,而是某种存在层面的饱足——仿佛喝下的不是茶,而是被九个文明共同托付的某种使命。
茶碗放回桌面时,天空的裂缝已经愈合。
窗外茶田恢复平静,九色茶树依旧,但排列方式微妙变化——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区块,而是自然混生,青铜茶枝旁开着血墨茶花,银蓝数据藤缠绕着古兽茶梗。
老者完全消失了,只在竹篓里留下九粒茶种。
燕十三拿起一粒对着光看:\"接下来?\"
\"等。\"
翎七抚过茶种表面,彩羽纹路在种皮上短暂浮现又隐去。
\"等茶种发芽。\"
\"等新的茶人出现。\"
陆荼看向茶田尽头。
初升的阳光下,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弯腰采摘茶叶。看身形像赤霄,又像青鸾,更像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人影似乎察觉到视线,抬头望来。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人举起的手中,分明握着把铜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