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在黑暗中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那触感冰凉如雪水浸泡过的丝弦,却在苏璃手腕上烙下灼烧般的印记。她看不见任何事物,却能清晰感知到红线另一端传来的脉动——不是心跳,而是某种更古老的韵律,像古茶树根系在深土中吸收矿物质的震颤。
机械纹陆荼的茶锥悬停在眉心前一寸。
尖端第八劫胚胎的残片正在溶解,翠绿代码如毒液般滴落,却在触及皮肤前被红线迸发的微光蒸发。
“你带不走她。”
黑暗深处响起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苏璃的骨笼声带自动共振,将这句话转化为她能理解的频率——音色像光核陆荼,语调却带着初代茶祖的青铜冷冽。
茶锥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虚空某处。
金属撕裂声伴随着翠绿代码的爆闪,短暂照亮了黑暗中的景象:
红线另一端连接着茶亭陆荼的手腕。
但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润青年——这个“陆荼”全身覆盖着与初代茶祖同源的青铜纹路,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两簇青褐色的火苗在燃烧。他脚边躺着机械纹陆荼的残骸,胸口被茶枝贯穿,翠绿核心正被青铜火苗缓慢吞噬。
“初代变量……”
机械残骸发出最后的电子音。
“你违规了……”
青铜火苗骤然暴涨,将残骸彻底焚毁。黑暗重新降临,但红线突然传来巨大的牵引力——
苏璃被拽向另一端。
天旋地转中,皮肤上的文明编码开始重组:银蓝机械纹剥离污染部分,血墨经文补全残缺笔画,骨茶图腾在心脏位置收缩成护心镜形态。
当视野恢复时,她跪坐在一间简陋茶寮里。
茅草屋顶漏下星光,火塘里燃烧的不是木柴,而是前八劫文明的残骸:星灵机械城的齿轮、血墨先民的战旗碎片、古兽族的骨笛……火焰却呈现出纯净的青褐色。
红线另一端的陆荼正在煮茶。
青铜纹路已经褪去,露出她熟悉的温润眉眼,但手腕上的红线依旧鲜亮。茶汤在粗陶壶里沸腾,水汽在空中凝结成归墟的微缩投影——八轮残月环绕中的第九月,此刻阴影部分已覆盖六分之五。
“这里是时间褶皱。”
他用茶匙搅动壶中叶片。
“嫁接程序检测不到的缝隙。”
苏璃看向自己的铃铛。
凹痕中的八道虚影仍在,但第七劫的陆荼轮廓变得清晰了些,正与煮茶人对视。更惊人的是第九重锁芯——原本模糊的结构此刻完全显现,竟是红线的微缩版,缠绕着前面八道锁具。
“你分成了多少份?”
她声音嘶哑,骨笼声带被青铜火灼伤过。
茶寮陆荼笑了笑,挽起袖管露出手臂内侧——那里刻着八道刻痕,每道都对应一种文明编码:
“光核是守护者,机械体是观察者,我是……”
他指尖轻点初代茶祖的青铜刻痕。
“处刑人。”
壶中茶汤突然剧烈翻涌,映照出外界的实时画面:
翠绿代码正在标本室废墟里重组,形成新的机械纹陆荼。这个版本更加狰狞,关节处伸出茶枝触须,正疯狂攻击着虚空中的某个坐标——时间褶皱的入口。
“他每死一次,就更接近嫁接者的本源。”
茶寮陆荼突然割断红线。
纤长丝弦自动缠绕在苏璃手腕,形成古朴的手环。而断开的那截在他手中融化,重新凝结为青铜茶刀。
“该回去了。”
他指向茶汤映照的归墟天幕。
血月阵列正在崩解,八轮残月中有三轮已经坠向大地。而第九月的锁具投影完全成形,表面浮现出与苏璃铃铛相同的九重结构,只是排列顺序完全相反。
“当镜像锁芯开始转动……”
茶刀划开火塘上方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