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被推开的瞬间,腐香裹着潮湿的霉味涌进鼻腔。
韩锋的金瞳在黑暗中骤然收缩——那道裹在黑袍里的身影抬手摘面罩时,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动作很慢,慢得像老电影里的慢镜头。
黑袍人指尖勾住系带的刹那,韩锋后槽牙咬得发酸,掌心沁出的冷汗把苏婉的手腕都浸湿了。
直到面罩滑落,他耳中嗡鸣的心跳声才突然炸开。
那张脸……和镜子里的自己分毫不差。
眉峰的弧度,眼尾的褶皱,甚至连左脸颊上那颗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都和他每日晨起刮胡子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只是对方眼角多了道浅浅的细纹,眉间笼着层化不开的雾,像被岁月浸过的老玉。
“我不是敌人。”黑袍人开口,声音低哑,却带着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他自己压低了嗓音说话,“我是你前世的另一段记忆残片。”
韩锋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在仍在冒烟的石碑上。
灼烧感从脊椎窜上来,他却浑然不觉——三天前潘家园老槐树下,斗笠人塞给他半块玉牌时说的“集齐七块,方知天命”,异空间里那个“异我”说的“同一条命轨上的茧”,此刻全在脑子里炸成碎片。
“天命之主”碎片!
唐晓晓突然攥紧《天命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盯着黑袍人掌心那枚幽光流转的碎片,指尖发颤地翻动泛黄的书页,纸页摩擦声像极了密室外虫豸的嘶鸣。
当某页残卷被她重重按在石碑上时,朱砂符文突然腾起半寸高的红光:“每位天师陨落后,都会分裂为多个意识残片,分别承载不同使命……”她抬头看向韩锋,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也就是说,你并不完整。”
不完整。
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韩锋心口。
他想起异空间里那个“自己”说的“茧”,想起石碑上“摆脱命运桎梏”的刻痕,喉结动了动,想问“那我缺失的部分在哪里”,却被苏婉突然绷紧的手臂拽住。
八卦镜的青光在苏婉掌心流转。
她将镜面缓缓转向黑袍人,镜中原本浑浊的气运突然翻涌——血色纹路如活物般窜动,那是属于天师的血脉印记;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血色之下竟浮着一缕极淡的银线,像被揉皱的蚕丝,“命运残响……”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密室里的温度骤降,“它没有真正消亡,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韩锋的金瞳不自觉地亮起来。
他望着黑袍人手腕内侧那道月牙疤——和他十二岁爬树摔的那道,连形状都分毫不差——突然伸手摸向自己的手腕。
皮肤下传来细微的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深处钻。
“所以你是来……”他的话被一声清越的剑鸣截断。
红衣女的剑始终未收。
她原本斜指石门的剑锋不知何时已转向黑袍人咽喉,剑尖离对方喉结不过三寸,“既然如此,”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那就让他证明自己。”
腐香在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浓重。
黑袍人望着韩锋腕间跳动的金芒,突然露出个极淡的笑。
那笑容和韩锋每次识破古玩赝品时的神情重叠,他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丝暖意:“想知道命运的真相么?集齐七块碎片,你会看见……”
“姐!剑!”唐晓晓突然尖叫。
韩锋的金瞳在瞬间捕捉到——黑袍人原本空着的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枚泛着幽蓝的碎片。
而这一次,碎片上的纹路,竟和他贴身戴着的“天命之主”印记严丝合缝。
红衣女的剑锋又往前送了半寸,剑尖在黑袍人喉结处压出一道白痕:“证明。”她一字一顿,尾音像剑尖擦过青铜的嗡鸣。
黑袍人没有避让。
他望着韩锋腕间跳动的金芒,眼底浮起一层极淡的雾,像是被水浸过的老照片。
“你十二岁那年,在潘家园后巷捡到只断腿的橘猫。”他开口时,声音里裹着潮湿的旧时光,“你用捡破烂攒的三块五毛钱买了云南白药,蹲在煤炉边给猫上药,被你师父发现后罚跪了整宿《相术要诀》。”
韩锋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幕画面突然撞进脑海——冬夜的风卷着煤渣往脖子里钻,他缩成虾米状跪在地砖上,膝盖硌得生疼,却死死护着藏在怀里的猫。
橘猫的毛蹭着他下巴,暖得他眼眶发酸。
“你二十岁生日,在古玩城替苏小姐挡了块砸下来的琉璃瓦。”黑袍人继续说,声音像浸了松油的线,慢慢抽着韩锋的记忆,“琉璃渣子扎进后背三寸,你疼得直冒冷汗,却冲她笑说‘考古学家的脑子金贵’。”
苏婉的指尖在八卦镜上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