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整理好了再出去,肯定要耽误时间,殿下估计又要说她磨蹭。何况,她现在还未擦洗,答完殿下的话,要回来重新洗,很麻烦。
还是小小地僭越一下,假装没听见吧。
殿下要责难,等她出去,够他训斥的。
降香将整个人都藏进了水里。
所幸,谢承思并不追着叫喊。
降香不回话,他也自己消停了。
等她洗好身子,穿上中衣,再从屏风里绕出去时,屋子里已是一片阒寂,灯烛也吹熄了。
不会已经睡下了吧?
降香又担心起来。
她记得,殿下说过,若他睡了,就不需侍寝了。她不想错过这次。
摸黑挑开低垂的纱帐,降香蹑手蹑脚地往床里探。
只是,她刚伸进去半个手掌,腕子就被抓住,一把扯了进去!
降香反应不及,一个趔趄,绊在床下的脚踏上,随即,整个人便扑了谢承思满怀。
武人的习惯作祟,她先是下意识地要挣扎反抗,身侧的拳头已经捏紧了,就要往前招呼。
然而,谢承思反应更快,翻身就将她压住了。
“干什么?想刺杀?”他的小腿无力,为了不让降香乱动,上身便压得极低。说话间,炙热的呼吸,胸膛的震颤,全都都清晰地传到她耳边。
降香的耳朵被烧红了,从耳尖红到了耳根。
方才的紧张抗拒,全变成了庆幸。太好了,殿下还没睡。
“殿、殿下,怎么不点灯……奴婢看不清,不好服侍殿下的……我、我先去点灯。”
耳朵上的热意似乎又烫伤了她的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总是打结。
“去去去。”谢承思不耐烦地说。
他松开禁锢她的双手,又向着床里多翻了两翻,背朝着她。
不点灯,那不是怕她害羞,不好意思嘛?哼,不识好人心!
谢承思仗着降香看不见,翻了好几个白眼。
降香确实是害羞的。
平常谢承思若不寐,必要引燃所有灯烛,使屋内亮如白昼。
此刻,她握着火折子,却只敢点亮谢承思床近前的几盏,再往远处的,就不敢点了。
昏暗的灯火,映在轻薄的纱帐上,如烟似雾,又像是月光覆了一层短短的茸毛。
谢承思仍然保持着背朝外的睡姿,一动不动。
乌亮的黑发散在雪白的寝衣上,从朦胧的雾帘中,隐约透出来。
降香用玉钩钩起纱幔,轻声唤:“殿下……”
谢承思猛地转身:“准备好啦?”
降香垂头,藏着涨红的脸,声音更轻:“嗯。”
而谢承思原先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收紧了,手背上浮起骨骼的浅浅痕迹。
谢承思竟仍在克制。
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视线像是一座山,压在降香身上。
她顶着这样的压力,硬着头皮发问:“殿下怎么不说话?”从前都要说话的,况且方才还好好的,还在中气十足地使唤人,怎么突然……
像是突然变了脸。
谢承思倒也不至于不理她,装没听见。
但话出口时,却是硬梆梆的:“不想说话。”
虽说他平常也不怎么好好说话,但与此刻相比,还是有许多微妙的不同。
——最后的喘息,似乎是他唯一一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