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这些……山上突然落一块大石头下来，砸到你的要害，任你铜墙铁壁，恐怕也是当场气绝。”庄令涵顿了顿，“还有嘛……”

他修长的手指压在她胡乱猜测的唇上，又深吸了一口气，陈定霁才道：“没想到在小庄先生的眼里，夫君我竟如此羸弱不堪。”

想到他可能引申出的话，庄令涵双耳一红，连忙回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灾祸和意外本也不在预料之中。你久久都不回来，我自然会乱想。”

“那，”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在这冬夜的山风里，格外朗润无比，“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了，你会如何？”

庄令涵挣了挣，从他的怀抱里擡起了头。此时的星光已经渐渐黯淡了下去，就连残月冰凉的月色，打在他的面上，也只是加深了这个山中黑夜的寂静。

她感觉不到冷了。

从前她只觉得他那双眸子漆黑如深不见底的冰潭，如今真正身处无垠的黑夜，她才真正看清他瞳孔里的光亮。

那是为她而生的光亮。

“你，”她反客为主，“你希望我如何？”

陈定霁黑色眼眸里却满是笑意，嗓音深沉，内容却是轻松无比，“我希望我的枝枝能好好活着，你的理想你的事业都离不开你。”

“那你会一直等我，在黄泉下等我，不投胎吗？”庄令涵开始突发奇想。

“嗯，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是用何种形式。”

“那如果我转身再嫁给别人呢，和别人白头偕老，生儿育女呢？”庄令涵得寸进尺，“陈定霁，你还会陪着我吗？”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也和星光一样黯淡了下去，四周快要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更看不见他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的提问实在自私，但反正也是假设，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人死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她要的答案，也不过就是他对她，未知的承诺而已。

明知都是他说出来哄她的话，她偏偏要听。

“不回答我，不回答我就是不会陪着我了，是不是？”说她不失望那是假的，可她也明明白白自己的无理取闹，“也对，到时候我想着我身边有个鬼，他看得见我但我看不见他，我无论去哪儿、做什么他都会如影随形……嘶，想想我也好害怕。”

“枝枝，”他终于开口，语气却是无比认真，“若我走了之后，你能找到像我一样爱你、全心全意为你好的人，我当然乐意有人来替我照顾你。”

庄令涵吸了口气，正要反驳，却又听见他的声音：“只是这些假设都是不成立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也不会死。我与你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时刻，若是到头来却倒在这些无名之地，岂不是辜负了我半生英名？”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同时，天色却渐渐亮了，她终于能看清他翕动的嘴唇和洁白的皓齿，看清他面上线条紧致肌肉的纹理，也看清他眸中倒映的她，面容虽然疲惫，眼睛却神采奕奕。

“今日是个晴天，”陈定霁不等她开口，轻声感叹，“不枉我连夜将你带上来，欣赏这雪山之上的日出。”

庄令涵沿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碧蓝粉白的天空与连绵不绝的银装素裹交相辉映，不知是还未完全喷薄而出的阳光令这些白雪皑皑多了几分五光十色，还是这如波起伏的连绵山雪，让这朝阳更添了无数变幻的可能。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她微微向后，靠在他的怀里，默默欣赏着滚烫的红盘从乌云中缓缓升起，明明自己连续盯着，却忽然被它跳脱，出了那乌云的桎梏，成了起伏山峦背后，唯一可以见到的光热之源。

原来他独自进山，就是为了给她寻这样一处，能完整看见日出的地方。

庄令涵还震惊在天边红日那摄人心魄的吸引中，陈定霁却忽然掰过了她的螓首，俯身堵住她想要发出感慨和感谢的唇。

他把她的心思和动作都摸得十分透彻。

而对于她来说，在日出的第一缕阳光下放肆亲吻，是她从未想到过的浪漫。

他的吻是潮湿温柔，又是缠绵写意的。日光直直打在他的侧面，将他们的吻照得发热发亮，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想起了当日她跳渭水死遁之前，与他同样也这样登高望远过。

他一直都记得的。

他也终是答应她了。

在分离的间隙，她难得主动又吻了吻他，压住自己明显的情动，声音极低极低地说道：

“你既也吃了那貍，最近恐怕，都不需要饮避子汤了。”

我曾见过很多次壮美的日出日落，送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