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大步走出房门,留下一室寂寥。
宋府。
宋家人齐整地坐在前厅,陪着宫里来的李总管。几人足足饮了一盏茶,才等来这位大皇子。
李总管起身笑脸相迎,“殿下。”
宋长晏踏进门,容色和缓地行了一礼,“李总管。”
李总管大惊,“殿下这可使不得,折煞老奴了。”
“这道圣旨本来是打算在今晚夜宴时宣读的,可惜您身子抱恙不在,因此宴会一结束,陛下就谴我来宋府。”他拿起桌上的圣旨,看了一眼地上示意道:“有劳您接旨了。”
宋长晏掀开衣袍,屈膝跪在地上。屋内其余人亦是如此。
李总管展开锦布轴,提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完最后一字,宋长晏高举起双手,接过圣旨,“儿臣谢父皇隆恩。”
李总管笑眯眯地扶起他,“陛下说了,您的名字是先皇后取的,为表怀念,只改姓氏即可。他还说,虽然成年的皇子不可继续住在宫里,但念及与您父子团聚,特意指了承干殿给您居住。”
李总管是宫里的老人了,服侍过两朝皇帝,自然能琢磨出圣上的心思。他压低嗓子道:“在皇子的住所中,除去东宫以外,这可就是最好的宫殿了。”
宋长晏道了一句谢。
“那看您何时方便,奴才着手准备。”李总管瞥见他的脸,担忧道:“我看您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可是身子还不舒爽?”
宋长晏知晓他是看见章盈打的那一巴掌,神色如常道:“有些发热,已无大碍了。”
李总管独留半时,又对宋晋远道了一句喜后,便动身回宫了。
屋里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只剩宋长晏与宋晋远两人。
两人身份不比从前,宋晋远对这个昔日的儿子,现以君臣只礼相待:“恭喜殿下。”
宋长晏倏地想到方才章盈对自己说的那句恭喜,脸上无半分悦色。他收好圣旨,淡淡道:“这些年承蒙公爷养育,这份恩情,我会记下。”
宋晋远忙道:“不敢。”他斟酌片刻,继而道:“内人愚昧无知,以往冲撞殿下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宋某会送她去京外的庄子上,再不会回上京,希望殿下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宋长晏不以为意道:“答应过公爷的事,我自不会食言,我不会要李氏的性命。”
言毕,他带着谭齐回自己院。
途径主院,幽静中隐有几句叫喊。宋长晏止步,问谭齐:“这是什么声音?”
谭齐回道:“是李氏的屋子。自从三爷出事后,李氏就有些言行无状,公爷担心她闹出事,就暂时将她关在这屋子里。”
“是么。”宋长晏掉转方向,朝她所在的屋里去,“好歹母子一场,有些事,她应当知晓。”
宽敞的屋内,瓷器碎了一地。李氏坐在红木圈椅上,撑额闭目平复心绪。自从知道宋允默流放出京后,她已经数个日夜没歇息好。仔细一看,她鬓角已有了几缕银发,浑然没了国公夫人的雍容华贵。
木门吱呀一响,她头也不擡地道:“公爷请来了吗?”
许久没人回话,她睁开眼,先是诧异,旋即冷笑着道:“没想到大皇子日理万机,竟然还有空来看我笑话。”
宋长晏走到她对面,“多日未见,宋夫人可安好?”
“宋夫人?”李氏端坐,“只要你在宋府一日,你就是宋家的庶子,就得叫我一声母亲。”
宋长晏笑了笑,“怎么,是宋允默走了,没人叫你母亲?”
李氏再也忍不住,“你这个无耻的野种,若不是你给我儿暗中下套,他怎么如此!”
宋长晏道:“我是下套了,怪只怪宋允默够蠢,心甘情愿往里钻。”
李氏愤恨地红着眼,咒骂的话到嘴边,转而笑道:“你就是再有心机,做尽一切,你娘也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她死时有多惨,孤苦伶仃,就躺在城外那张破床上,还妄想着回宫做她的皇后呢!”
宋长晏沉吟片时,“她是很孤苦,所以我送了你的两个儿子去陪她。”
他眼底含笑,徐徐道:“宋衡大婚那夜,江家那女子是我让人放进府的,原本我想亲自动手的,没想到江家姑娘性子倒是硬,省了我一番功夫。”
“宋衡的确不是我杀的,不过,”他欣赏着李氏濒临崩溃的神色,继续道:“宋源是。”
李氏目眦欲裂,她死在西疆战场上的大儿子,正如她料想的那般,遭了这人毒手。她想开口骂他,可发出的却是呜咽的悲鸣,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手背上。
宋长晏面露不屑,“当时我带着几千人攻打西戎营地,只要他再多守几日城门便可获胜。可他倒好,贪生畏死,置数十万百姓于不顾,想要与西戎求降议和。称他是死于刺客之手是擡举了他,他这等庸懦之辈,怎配得上马革裹尸,合该曝尸荒漠,为白白死去的将士谢罪。”
说完,他不再多看李氏一眼,转身出了屋门。
迈入庭院,身后传来了悲恸欲绝的哭声。
宋长晏其实应该改姓了,不过为了阅读体验更好,还是这么称呼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