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嫌恶不加掩饰,宋长晏只觉一阵刺痛,别开视线道:“是,我都是为了权力。”
他撇去了所有虚饰,“我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这有错吗?母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最后却要屈身于宋家,成了旁人口中的妾室,就连她的孩子也不得不忍辱偷生。宋晋远忌惮我,李文茵厌恶我,在宋家的哪一日,我过得不比战场上凶险?我若是满腹纯善真诚,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也想做她眼中宽和温润的宋长晏,坦然与她相爱相守,可他何曾有机会?
“在西疆时我就想,若我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但我若是活着回来,便一定会夺回一切。”
这些才是他心中所想吧。章盈怔忡地听他说完,继而道:“难道登上了至尊之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就会过得开心吗?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身处权柄之外,不也安然无憾?”
父亲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依旧夕惕若厉,就连一桩陈年旧案,都能让他履薄临深。再如当今圣上,不也苦于权势旁落么?对比起无权无势的百姓,他们当真过得更好吗?
宋长晏垂眸凝视她,“你若生在平凡人家,庸碌一生亦足够。可你偏生在贵胄之家,若不为权力而生,就会因权力而死。旁的不说,单就你的母亲,若你有无上权力,谁还敢害她?”
言毕,他惊醒过来,不该提及她母亲的。
如他所料,章盈脸色一变,镇定的眼眸中泛起异色,“我阿娘,你究竟有没有找到她?”
宋长晏默然良久,道:“没有。不过在崖下也未发现她的···,她或许还活着。”
章盈痛苦地闭了闭眼,片刻后道:“我已经离开章家了,你留着我也没什么用。你若想杀了我解恨,现在大可动手。否则念在我曾救过你一次的份上,放我离开,我要去寻找阿娘。”
宋长晏道:“章夫人我会派人继续找,你不能离开上京。”
章盈还欲再说,他补了一句:“不能离开我。”
说完,他动身要回景明院,见章盈纹丝不动,俯身打横抱起了她,阔步往外走。
从前在他怀里多是羞赧,眼下章盈心中却全是愤怒,拳打脚踢地挣扎着,对他的不满全部宣泄出口:“宋长晏,你放开我!你这个卑鄙小人!放我下来!”
到了楼下,客栈的伙计闻声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宋长晏不为所动,任由她骂着,面色如常地抱着她穿过大堂,往马车里去。
为了以防万一,宋长晏还带了一批信得过的人手,守在客栈外。
出了大门,章盈便看见一人落寞地站在檐下,是贺知意。
路过他时,宋长晏顿下脚步,“贺副将,今晚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贺知意愣怔地看着他,随后才如梦初觉一般,胡乱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宋长晏怀中的章盈,对上一双哀怨的眸子后,低下了头。
在他茫然无措的目光中,章盈仿佛看到了最初知道真相的自己。
她想,贺知意当初或许确实没有骗他,宋长晏是一位体恤将士的好将军。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同样也是一位不择手段,忍辱负重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