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灯(2 / 2)

昭月长明 云华渺渺 1828 字 5个月前

知道她厌恶血腥味,就连拥抱也先用冷水冲净了身子。

单因为旁人多看了她一眼,就想着要打发人去边疆。

她确实是很担心他的。

卫姝瑶拼命晃了晃脑袋,直觉得脑海如一团裹着浆糊的乱麻,化不开,理不清,剪不断。

卫姝瑶吹灭了其余烛火,只留了一盏灯。她眼中光芒随之慢慢黯淡下去,陷入一片沉寂。

她思前想后,觉得今天谢明翊这事儿不对劲。

如果今日摔下马的是谢明翊,幕后之人只是为了让他受伤么?

谢明翊骑术精湛,她也见识过,想对付他的人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卫姝瑶觉得蹊跷,可暂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唯一可疑之人,这地盘上也只有曹文炳了。

他昨日才过来,今日谢明翊和温昭便出了事,不得不怪。

卫姝瑶又觉得,曹文炳生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周秦曾经告诉她,曹文炳是徐相的得意门生,因罪被贬,去年才来的涪州,原先在京城任吏部侍郎时,也颇得圣心。

于公于私,曹文炳都没有理由针对太子。相反,他最应该做的正是百般讨好才对。

夜色深沉,窗外落雨声渐渐转小。

卫姝瑶实在疲乏,她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越来越觉得困意浓烈。

近来她总是很嗜睡,但因着知道自己体虚,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卫姝瑶闭眼小憩时,恍惚中做了个梦,好像又回到了三岁时,母亲还在的时候。

这年,父亲随长公主出征河州后,京城下了百年罕见的大雪。母亲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恰逢兄长生辰,府上来了很多贵客,小姨母代替母亲出来招待客人。

她挣脱了奶嬷后,一溜烟小跑,想出去看热闹。

她跑着跑着,躲在廊柱后面,看见有位身穿紫袍衣裳的男人进了母亲的小院。

远远的,她听到屋里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就在这时,守在屋门口的年轻人忽地朝她这边望过来,吓得卫姝瑶落荒而逃。

当夜,母亲的病忽然加重了,高热不退陷入昏迷。

她守在榻前,吧哒吧哒直掉眼泪。

卫姝瑶在睡梦中惊醒。

她冷汗涔涔,惊悚地想起来,当时守在屋门口的年轻人,好像正是曹文炳。

而那个掩人耳目进了母亲小院的男人,是皇帝。

温宁宁和温夫人是两个时辰后到的,谢明翊亲自带她们去看温昭。

“温大人能否醒来,全看是否熬过今夜。”他说着,忽地朝着温夫人弯下腰去,“今日,温大人是为救孤才致如此境遇,孤万分歉疚。”

温夫人来的路上已经哭了一场,眼睛已经肿了。她面容却很冷静,声音也镇定,“殿下不必自责,自他发誓效命于殿下那日起,我便早做好了准备,温昭亦如是。”

“他能醒来自是天命眷顾……若不能,我也会照顾好宁宁和他的父母,不会随他而去。”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哀嚎连天,谢明翊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坚韧又清醒。

温夫人简单几句话,是为让谢明翊放心。可温宁宁却泪眼汪汪地抿着唇,望一眼谢明翊,望一眼榻上昏迷的父亲,早已泪流满面。

“沈哥哥,若是我父亲醒不过来,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和我母亲……”她压抑着嗓子,泣不成声。

谢明翊正要回话,温夫人忽地怒斥一声,“宁宁——!”

温宁宁被母亲的厉喝声吓了一跳,硬生生止住了哭泣。

“殿下,夜色已深,您也去休息吧。”温夫人不再理会温宁宁,转而朝谢明翊挥了挥手,“这里,我会照顾温昭的。”

谢明翊犹豫了一瞬,才颔首,慢慢踱步出去了。

他走到了寝居前,看见屋里还留了一盏灯,透出温暖的柔光,在这雨夜里似是一抹朝阳穿透深渊。

谢明翊脚步凝滞,薄唇轻抿。

他擡腕轻推开门,果然见到卫姝瑶坐在案桌前,还没就寝。

屋里只有角落燃着一盏羊角灯,烛光微晃,暗淡的光芒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映得她娇媚的容颜愈加温柔。

她托着下巴,眼帘轻阖,脑袋却一下一下微微点着,似是困得乏了,又不愿去睡,强撑着点残存的意识。

谢明翊心跳先是一顿,继而骤然转急。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佛震耳欲聋,震得他心尖发麻。

他脚步停在门前,背对黑沉沉的雨夜,颀长身影半隐在黑暗中,怔愣望着这一幕,静默无声。

谢明翊站立了半晌。

眼看那只纤细的小手终是没撑住脑袋,她的身子倏地滑落下去。

谢明翊身影一动,上前扶住了卫姝瑶,将她揽进怀里。

卫姝瑶睡眼惺忪,勉强睁开眼,从一片迷离中对上一双清冷黑眸。

“你回来啦……”她唇角微微翘起,擡手去拉他的胳膊。

谢明翊眸光微澜,哑声问:“怎的还没睡?”

“唔……等你呀。”

她揉了揉眼睛,眉眼朦胧,低声道:“雨太大了,我怕你觉得黑。”

柔软的嗓音在沉寂的雨夜里,如一道光亮,落进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