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
卫姝瑶眼眸睁得很大,纤细的手指攥着衣摆,直觉得面颊烫得像发热,几乎要把她炙烤熟了。
谢明翊一向警觉,他方才肯定知道自己看到了!
可他偏偏没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也未乱分毫……
外面水声依旧。
卫姝瑶干脆把耳朵捂住,眼神不住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好转移注意力。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案桌摆着的,那盅银耳莲子羹上。
想到谢明翊昨夜原来是先去的温家,才来寻她,心里莫名就涌起点酸涩的滋味。
虽不多,却叫她难受。
哼,谁在乎他究竟和谁有什么过往,她可没那个功夫。
卫姝瑶恼得不是谢明翊,而是自己。
那点涩味从心里滋长蔓延,驱散了心脏强烈跳动引起的窘迫。
卫姝瑶舒了口气,缓过神来,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她正想坦坦荡荡站起来,好去关上窗,突然觉得小腹胀痛下坠,疼痛感一阵阵袭来。
“啊……”她疼得低低喊了一声,急忙低头去看雪白的中衣里裤。
果然,里裤处已是一片濡湿血迹,连衣摆也因为方才的下蹲染上了不少殷红。
卫姝瑶脑子懵了一瞬,她月信向来不准,时常紊乱,因着知道自己身体底子虚,所以她原也没放在心上。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小腹的坠胀感又冲击而来,一阵一阵地,疼得她唇色发白。卫姝瑶咬着唇,一手掌心捂住腰腹,一手扶着窗棱,想往案桌前走去。
她行走得极慢,借着洒落进来的月色,清晰看见地上滴落了一点血迹,面色愈发惨白了。
卫姝瑶颤着手,按住小腹,脊背弯成了熟虾。她探手去扯自己的衣摆,摸到一手的血。粘稠的点点血迹落在白皙的手指上,分外显眼。
卫姝瑶皱着眉,想去榻上拿青玉瓶子,想着那东西可以止痛,兴许能缓和下。
她疼得直不起腰,抖着手往枕头下摸索。
小腹好疼,好凉……她的手倏地缩回来,双手用力按住了腰腹,疼得直接蹲在地上。
“呜呜……”她终究没忍住,咬着唇,疼得开始呜咽。
窗外,谢明翊浇完了最后一勺冷水,听见了屋里的低泣声,骤然转过身来。
“婵婵,孤吵醒你了?”他低沉的嗓音从洞开的窗户缝隙中传过来,有些飘忽。
卫姝瑶登时咬紧了唇,瞳孔微缩,惊恐不安地慢慢回眸。
她忘了关窗户。
见她没有吭声,谢明翊微微蹙眉,又听得一声闷闷的痛呼,他顿了顿,忽然转身朝着窗户走来。
脚步声渐近,啪嗒啪嗒地靠过来,似是在卫姝瑶耳边炸开。
他身手矫健,若是直接从窗户腾跃进来,就会看见她这副流血的模样……
卫姝瑶身子紧绷如满月弓弦,下腹的坠胀感越来越强烈,不知是因疼痛还是惊恐,全身都抖起来。
窗户微微晃了两下,卫姝瑶僵硬地看见一双湿漉漉的手搭上了窗棂,碰得窗户又动了两下。
不要进来啊!
她心里登时尖叫起来,可嗓子因过分疼痛,只剩下呜呜的闷哼声。
哒、哒、哒。
男人修长的指节轻叩了叩窗格,仿佛敲击在她的心坎上,惊得她心脏也扑通扑通加速跳起来。
谢明翊站在窗前,犹豫了半晌。
他还没来得及擦洗干净身子,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赤/裸着上半身,一小片水渍洇透了立足之处。
借着浅淡清辉,谢明翊看清卫姝瑶半蹲在床榻前,背对着他,乌发散落肩头,不知在做什么。可听着她闷闷的哼声,分明是哪里受伤或是疼痛了。
他搭在窗沿手臂微僵,迟疑要不要翻身进去。
谢明翊今日从河堤临时赶回来,一是有事要做,二也是为了回来看她。因着他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才来了这小院里清洗一身血污。
只是,沐浴的声响还是惊醒了她。
可想到卫姝瑶似是不太乐意他过来,刚才他出声问询,她也没搭理他。
况且,他一身血污虽然洗净,却还带着点血腥气味。
她是最厌恶血味的。
谢明翊小臂紧绷,扣着窗沿的手指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他后退了两步,轻轻合上窗户,怕她受凉。
听着轻微的“咯吱”窗响,卫姝瑶脑中混沌的思绪彻底被搅乱了,哪里还顾得上去分辨对方的行径。
“呜呜……别……别过来……”她嗓子沙哑得厉害,迫使自己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又因着倍感委屈,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谢明翊刚擡脚退了两步,闻声又止住了脚步。他迟了一瞬,蹙眉问道:“婵婵,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他心里终究担心,眉心拧得更紧了。
谢明翊手掌贴上了窗扉,手臂稍稍用力,眼看就要翻身进来。
卫姝瑶紧咬着牙,从羞恼和委屈中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急中生智将手里好不容易摸到的青玉瓶砸了出去。
“不许——你等等——!”她喘着粗气,勉强开口。
谢明翊动作一僵,看见她赖以系命的药瓶子被她决绝地扔过来,抿紧了薄唇。
他擡眼,仔细确认了卫姝瑶并无大碍,只是看起来旧疾复发,疼得直不起腰来,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她不愿意自己靠近,总不能这时候去违逆她的意思。
但,心里终究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