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粥水顿时洇湿那处地板,辟出一块巴掌大的无尘之地。
“这么有骨气,那就接着饿!看看到时候是你先饿死,还是那妖怪先被烧死!”
妇人冷哼转身,刚一擡脚,忽然裙角被人扯住。
少女虚弱地半撑起身子,拼劲全力才抓住那片裙角。
她艰难地仰着头,几近乞求般,哑声说:“阿娘,阿弦不是坏人。”
“啧啧!阿弦阿弦……叫得多亲热!”被少女称作阿娘的,正是薛绮的生母裴氏。
裴氏一脚踢开那只瘦弱的手,薛绮一个不稳,直接被踢得摔在一旁。
“也不嫌恶心!”
裴氏嫌恶地啐了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薛绮,冷声道,“我与你阿爹辛辛苦苦,将你养这么大,教导你,培养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难得老城主相中了你,将你指婚给少城主,下半辈子,不光是你,还有薛家都能锦衣玉食半生不愁。”
“你倒好!转头跟妖怪私奔!你真是长本事了啊薛绮!现在整个婆陀城里,谁不在看咱们家的笑话!”
“都是因为你这个贱蹄子!”
“要不是老城主不介意,否则我们薛家就完了!还有那只妖怪,明日驱邪的大师就到了,到时候真火一烧,你就得给我乖乖嫁到城主府去!”
薛绮挣扎着起身,一边摇头,苍白的唇哆嗦着重复着“不要”。
然而裴氏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地转身走了。
柴房的门再次被重重关上,铁链在门扉划过,发出阵阵“刺啦刺啦”的刺耳声。
最后以大锁重重砸在门上终止。
四下再次恢复平静。
唯有几只大胆的老鼠从柴堆里出来,爬到地上那摊白粥上啃食,发出阵阵“吱吱”声。
柴房里,幽幽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第二日。
整个婆陀城热闹得不行,迎亲的队伍从城主府,一路敲锣打鼓往薛宅而去。
两道都是婆陀城的城民,一部分是真切祝贺少城主大婚之喜,但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
而此时的薛宅后院。
哭了一夜的薛绮被丫鬟抓起来梳妆打扮,她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塞了一块棉布,却依旧不配合梳妆。
鲜红的嫁衣高高挂在一旁,薛绮只觉得十分刺眼,她奋力挣扎,忽然,房门被人打开。
裴氏面色不善地走进俩,狠狠拧着薛绮的耳朵:“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你还在这做什么白日梦呢,乖乖给我梳洗打扮好!”
薛绮剧烈挣扎,提着椅子就站起来,甚至将一旁要为她描眉的丫鬟撞倒在地。
裴氏怒火攻心,直接一巴掌扇在薛绮那张脸上,巴掌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薛绮被扇得猛地摔倒在地,那张如花般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就知道你不会老实。”
裴氏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
地上痛苦蜷缩的少女艰难擡头,在看清裴氏手里的东西后,惊恐地摇头。
不要……我不要嫁……
口中棉布被暴力扯下,薛绮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枚苦涩的丹药就被塞进嘴里。
薛绮下意识喉咙一卷,想要吐出来,裴氏死死捏着她的嘴巴,硬是让那枚丹药吞进腹中。
喜庆的唢呐声在薛宅前停下,身着嫁衣的少女被丫鬟小心搀扶着,绣着莲花的红绣鞋迈过五寸高的门槛。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在场众人纷纷脸色一惊,有一大部分人已经就近躲到角落里了。
一身玄衣的缪弦随风而至,掠到薛绮面前。
搀扶新娘子的丫鬟已经害怕躲开了,一众家丁纷纷手握长棍,将缪弦和薛绮围了起来。
缪弦却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他透过红红的薄纱,温柔地注视盖头之下的女子。
“绮儿,我带你离开。”他说着,伸手去牵薛绮的手。
“不。”
盖头之下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缪弦几乎当即便愣在原地,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他们逼你?”
他的目光扫过面露怯意的裴氏,眸中凶光微闪。
只不过下一瞬,便被他藏得好好的。
他一直记得她的话。
她说,不要杀人。
他便不会再杀一个人。
淡漠的话从盖头下传来:“没有人逼迫我。”
缪弦蹙眉:“那你为何……”
薛绮说:“我是真心要嫁的。”
“不可能!”
缪弦发了疯似的,猛地擒住那个瘦弱的肩膀,“我们之前说好的,要找一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白头……唔!”
“滴答——”
“滴答——”
时间像是停顿了许久,久到缪弦眼眶发酸,他唇角微颤,抖着手,轻轻复上那双柔荑……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指缝滴落。
缪弦白着脸,看向眼前始终冷漠的人,唇瓣微动。
“……为什么?”
“你是妖。”
话音刚落,死寂一般的场面,忽然响起一连串低低的笑声。
缪弦笑了许久,仿佛不曾认识眼前的女子,脚下踉跄后退。
忽然,一道符咒打中那道玄色身影。
一直藏在暗处的法师,趁着缪弦重伤分神那一刻,成功用捆妖索将他抓住。
两层楼高的圆台上,架着一个十字架,一身带血玄衣的缪弦被捆妖索死死绑在上面。
而高台之下,他的爱人,正穿着如火的婚服,与另一名身着同样婚服的男子十指相扣,并肩而站。
“烧死他!”
“烧死这个妖怪!”
“天佑我婆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