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风落景(1 / 2)

皈依猫猫教 醉又何妨 3517 字 5个月前

第37章回风落景

深广空阔的大殿,周围的墙壁都是由漆黑的大理石打造而成,石面上星星点点,闪烁着荧荧的暗光。

最上首有一处台阶,台阶尽头放着一张高背座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在这样一处殿宇之内,无论是谁身在其间,都会有一种渺小卑弱之感——除了此时此刻,那个正坐在椅子上的人。

这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身形劲瘦而精悍,一手扶膝,一手支在腿上,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串佛珠。

他的神情平静而冷淡,眉宇间狠意自生,那串代表着祥和与慈悲的珠子,在他的掌中,凌厉的如同一把讣丧的苦雨……

单是这样坐着,就好似睥睨众生的王者。

大门打开,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被推入,一擡头,就仿佛被烫了眼珠一般地惊跳起来,然后整个人匍匐着倒在了阶下,浑身抖若筛糠。

“尊、尊、尊使,您……”

他甚至不敢直呼姓氏,对方没说话,也没擡头,寂静中只有佛珠一粒粒撞击在一处的声音,将人心中的恐惧无限延长放大。

“小人愿意为尊使效……效犬马之劳,请尊使,请尊使明示!”

终于,一道十分低沉悦耳的年轻嗓音从头顶上方传了下来:“贺罗。”

那人悄悄向上瞟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

看他的样貌,赫然正是当初培植桃花妖兽,并将程棂生母刘氏误抓走了的贺罗。

贺罗颤声答道:“是。”

相比身上那股阴冷骇人的气场,王座上人的语气就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甚至称得上是一句客气礼貌了,又问道:

“你说你听命于我,那么,就是打算背叛殷诏夜了?”

贺罗本来是殷诏夜的手下,后来他被慕韶光打败,又被程棂带回去关了起来,此后殷诏夜没有再管他,程棂关着关着大概也把他给忘了,他就一直待在了不见天日的牢房之中。

直到今天,解君心的人莫名出现,并且将他带到了这里来。

想一想,他居然已经跟魔神的四位弟子打过交道了,实在也算得上是一件伟大的壮举。

一面是已经放弃他的主子,一面是整个魔域当中最诡秘莫测,阴沉不定的恶魔,怎么选择似乎根本不需要犹豫。

贺罗接连磕了好几个头,说道:“小人遇难时,殷尊使不闻不问,若非主上把小人救出,我到如今还只能困在牢狱之中,小人愿意肝脑涂地,舍身奉命,以报答主上深恩!”

他这番话说的无耻又漂亮,连“主上”两个字都叫上了,说完之后又砰砰磕头,唯恐又半点不用力,不诚恳之处。

但刚磕了几下,他的头突然低不下去了,解君心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却好像有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颌,令他的头被迫仰起,直视王座。

这个时候,贺罗才看清了这位神秘莫测的解尊使是何样貌。

解君心的长相,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与俊美,但如果说慕韶光的气质能够让人忽略他伪装唐郁时相貌的不足,解君心的阴冷凌厉,也能让人无心欣赏他的容貌,而只感惧怕。

解君心就坐在贺罗面前,但口唇不动,声音似乎仍是从四面八方远远近近地传来:“听说你跟唐郁动过手?”

贺罗正忙于表忠心,没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愣了愣,才道:“是。”

“感觉如何?”

——他什么意思,打探唐郁的消息,还是在衡量我的实力?

各种猜测从贺罗心中闪过,但他不敢耽搁,很快地回答道:“此人剑术高超,但是灵力空虚,我虽然被他打败了,这个,可……可是也没让他好过!”

“你伤了他。”

贺罗硬着头皮答道:“是。”

一个“是”字出口,周围的气氛仿佛陡然变的冰冷,尚未等贺罗反应过来,他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不!”

贺罗心中生出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慌乱使他本能地挣扎起来,手足乱挥间拼命叫嚷:

“解尊使?解尊使!您这是……请您饶了我,不管犯了什么错我都可以改,求您饶我一命!”

从始至终,解君心高踞宝座之上,甚至连手都没擡一擡。

他仰起头,望着身体悬在半空,不断挣扎求饶的贺罗,轻叹道:“人啊,真是奇怪。方才还口口声声的愿意为我肝脑涂地,舍身奉命,可我真的想要你的命了,你又不愿给,反倒要我饶你。”

“可见,世事薄情,多少诺言诚心都是假的。”

他的轻言细语夹在贺罗发狂一样的高呼声中,依然清晰无比,手中佛珠一枚一枚地转动着,碰撞间发出“嗒”“嗒”的轻响。

“你说,你为什么要伤了他呢?”

佛珠转动的声音一停,解君心仿佛极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擡手轻轻一挥。

贺罗的身体从高处直坠下来,“啪”一声血花四溅,不知道是哪一处变了形的残肢骨碌碌一直滚到了阶下。

解君心眼睛都未眨,淡淡道:“收拾了吧。”

他说罢之后,低头爱惜地看着手里的佛珠,将其凑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而后起身,进入了内殿。

他的内殿也同外面一样阴沉空旷,解君心走了一段,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前方地面上的一处云纹忽然向两边裂开,露出一道直通地下的通道。

通道之后,风刀阵阵,鬼哭连连,竟是幽冥地府!

闻到了生人血肉的气息,无数厉鬼顿时躁动,四下寻找一圈,急不可耐地向着解君心爬了过去。

解君心站在那里,动都未动,他袍袖间自有金色的法纹隐现,使得接触到他的厉鬼们无不哀嚎着化为青烟,连如刀的阴风都退避三舍。

群魔乱舞,赶之不尽。

面前有无数道人影晃动着,在模糊而凌乱的视线中,宛若舞台上的一出大戏,演绎出一幕幕的曾经。

那些深切痴狂的眷恋。

那些难以诉诸于口的情愫。

那些阴差阳错,铭心刻骨,那些痛与爱,嫉恨与不甘。

无数往事撕扯着他的心脏,而那颗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低语着——

是他,是他,是他。

慕、韶、光。

他们终于得以相见,可自己却伤了他。

解君心的手颤抖着擡起来,按在胸口,那里藏着一只荷包,荷包里面的泥土中混合着那个人的血。

那道伤,是抓了他的黑刃才留下的。

光是这样想一想,就疼痛的仿佛心脏都被狠狠地剜走了一块肉。

贺罗该死,他也该死。

解君心闭上眼睛,那件绘有防护法纹的长袍从肩上滑落,一跃而入万鬼血池,任由群鬼噬咬,冰刃穿身!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解君心手下的声音:“主上,大长老前来拜见您了。”

解君心沉在水底的双目睁开,那一瞬间,目中似有星芒一闪,血池中平波泛起,一股气劲轰然震出,竟然将所有厉鬼都扫荡一空。

他从水底一步步走了出来,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迹斑驳,面色却是苍白如纸。

“让他等着。”

解君心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擡手朝着地面一指,外袍披回他的身上,掩去所有伤痕。

他又是那个无人不惧,高高在上的魔域尊使了。

*

大长老这些日子分外不安。

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解君心到底为什么要胁迫自己假传魔神的意思,颁下那样一道命令,弄得整个魔域人心动荡,四处生事。

解君心这个混账小子从头到尾就没出面过,以后若是发生了什么事端,可都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这令大长老每日都心事重重,完全没有了在叶天歌面前那副傲慢刻毒的样子,终究他还是不得已放下身段,亲自来找解君心。

涂垚希望解君心就算不能把这件事解决或者把话收回去,多少也能给自己透个底,说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后续要怎么收场。

可惜这回他来的不巧,正赶上解君心心情最为不好的时候,因此涂垚非但什么都没能问出来,还受了一肚子的气,咬着牙走了。

这也证明叶天歌的担忧多余了,涂垚焦头烂额,根本不是在想什么花招对付她,而是确实已经把她那点事忘在了脑后。

但没了涂垚的事,叶天歌却又听说了另一个消息——就在她祖父生前所经营的那处花田旁边,有一处的山体崩塌了。

虽然有惊无险,这次的意外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也没有毁掉什么建筑,还是让叶天歌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