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韬给她掖了掖被子，即使睡着了，浑身也充满不安，身体紧绷着，还将自己当成了陌生人。

他们结婚十年了，还有两个女儿，她却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单纯如稚童，再没了之前的尖锐跟跋扈，面对这样的妻子，何文韬是五味杂陈，他心里再也怨恨不起来了。

张明辉掩上门，从病房退出来，对身后的何文韬道：“你过两天跟明华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明华都这样了，他实在不忍心再把她留在何家。

“不，我不离婚。”这时候离婚，他何文韬成什么了。

“还是别勉强自己了，你跟明华早就没感情了。”张明辉看着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何文韬，继续劝道：“再说不离婚，明华这样你照顾得了她吗？她都不认识你了。”

“时间长了就认识了，辉哥，你别劝了，我是不会离婚的，要离也得明华好了以后。”何文韬说完转身出了医院。

他准备去公安局，问问案件的进度，明华明明是去阳城进货的，怎么会出现在南边那么偏远的地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随身带的行李、证明以及身上的财物全不见了。

大夫检查过，说她并没有被侵犯过，何文韬猜她很可能是发现自己被骗就想办法逃出来了。

不过因为是跨省案件，线索又少得可怜，调查起来十分困难，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过公安推断，张明华极有可能是自己逃到那个县城的。

从公安局出来，何文韬买了些水果，回到医院。

张长贵跟陈秀珍已经来了，还有明花跟郑三斗，他们来省城送货，顺便过来看看。

张明华刚睡了一觉，又醒来，正靠在床头，跟张明辉闹着要回家，见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她身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吱声了。

陈秀珍上前来，试探着叫了声，“明华。”

“妈！”张明华直接笑了，瞅了瞅张长贵，“爸。”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张长贵点点头，忽视身形，此时的明华就像七八岁的样子，给人很是乖巧。

“明华，这是明花，还有郑三斗。”张明辉拍拍她介绍道。

看着比记忆里大了很多的妹妹，张明华一脸疑惑，“明花，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明花笑了笑，“咱们都长大了，只是你受伤忘了很多事，不记得自己长大了。”

张明华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也没有了之前的尖锐，连眼神都变得清澈干净许多，看来是真失忆了，不是装出来的。

张明华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确认什么，“我长大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先吃饭吧，妈给你包的猪肉酸菜馅饺子，可香了。”一旁的陈秀珍截住她的话，打开手里的饭盒。

张明华眼睛一亮，“妈，你买到肉了？”

“嗯，妈买了好几斤呢。”陈秀珍坐到床头，拿筷子喂她。

“好吃，妈，你也吃。”她高兴极了，“给明宇留点。”

“你吃你的，家里还有呢。”陈秀珍抹了抹眼角，“明华告诉妈，你几岁了？”

“我九岁呀，妈，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过两天我就上二年级了，你答应给我买新文具盒的，我不要大哥用过的，都烂了。”她不高兴的撅起嘴。

“哎呀，你不说妈差点忘了，咱们明华要上二年级了，文具盒妈明天就给你买，再买几只铅笔跟作业本。”陈秀珍顺着她说道。

“妈，我还想要个红头绳，彩凤的新头绳可好看了。”

“行，妈给你买，快吃吧，一会儿饺子凉了。”陈秀珍笑了，回头看着众人，“九岁之前的事都记得呢。”

记得这么多事，看来也不是太傻，回家以后慢慢教，肯定能教好，至少能照顾自己，就像明花当初一样，失忆后，好多东西都是她手把手教的，不也挺好的。

众人都欣慰的笑了笑。

张明花也看出来了，张明华不是傻，是选择性失忆，智力跟九岁的小孩一般，可能还不如九岁的小孩子，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不过也没差多少，这时的她还没有因为嫉妒变得刻薄自私，还知道照顾弟弟。

跟她当年有些像，可不管是因果轮回，还是咎由自取，张明华以后能恢复还好，不然到最后糟心的还是她们父母。

这些话当着众人面，她不会说出来，她爸妈现在所有心思都扑在张明华身上，估计听不得这些。

说不定还会怪她太冷漠，亲姐姐都变成这样了，还斤斤计较过去的事。

可现在让她喊张明华一声姐，她真的做不到，因为插在心里的那根刺，即使已经拔出来了，它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