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吧,还满工分,整个南湾大队也没几个女的能拿满工分,你说谎不嫌丢人!”
女人说完,一脸的嘲讽的看着张明花。
她叫尤翠花,才二十六,别看名字里同样都带着个“花”字,长得却一言难尽。
一张长满雀斑的大饼子脸,三角眼,朝天鼻,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头发稀疏油腻,用布条胡乱扎成一小把挂在脑后,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粉色衬衫愣是给她穿成了灰色。
张明花打量完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三十岁造得跟五十岁老太太似的,也太邋遢了。
“你瞅啥,咋不说话?”
“我跟你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说的?你早上咸菜吃多了?这么闲,管我上不上工!”
“哎,你说谁呢?你咸菜才吃多了呢!”尤翠花张牙舞爪的要干架的样子。
“别哎哎的,叫嫂子。”张明花又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
尤翠花一噎,张嘴刚想再说什么,小队长魏国兴就过来了,她赶紧低头接着干活。
魏国兴背着手瞅了她一眼,这个郑老四媳妇最会耍滑头,一时不盯着就偷懒。
“你麻溜的,没看都被人落半截了!叫你薅个草磨磨蹭蹭的,早上没吃饭呐?再磨洋工就扣你工分!”
他说完哼了一声,去别处监工去了。
而此时,张明花双手并用,眨眼功夫已经干到前面去了。
尤翠花刚才嘴上没讨到便宜这又被队长呲哒了一顿,她这个气呀,想撵上去找张明花说道几句,可任凭她如何使劲干就是追不上前面的张明花。
余婶看得直乐,明花干活是真麻溜,她都有些跟不上,嘴巴也厉害,一点不吃亏。
尤翠花就是眼气,同样是郑家大房的孙媳妇,她不仅没有明花长得好看,嫁的男人也不如郑三斗有本事。
人家明花结婚就住砖瓦房,郑三斗对明花又好,不像尤翠花整天被婆婆苛待,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生了四个便宜闺女才得一个儿子,却跟药罐子似的,整天病恹恹的。
村里人都说郑连启早些年缺德事干多了,俩儿子就生出一个病孙子,养不养得活都不好说,以后估计要断子绝孙了。
“明花,我跟你说,”余婶子先四下瞅了瞅,见没什么人才低声说道:“三斗他二叔也就郑连启,当年你公公当大队书记时,他整天上蹿下跳的没少惹事,好在你公公那人刚正,叫公安抓了他好几回,后来才知道收敛,不过也因此跟你公公俩生份了。”
郑三斗的堂叔堂伯很多,亲叔叔却只有一个,郑奶奶去世得早,只留下两个儿子,郑连山跟郑连启,郑爷爷一个人拉扯大的。
郑连山早年当过兵打过仗,转业回来当的大队书记。
“当年你公公突然间去世,三斗他爷爷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跟着走了,三斗家的房子就被郑连启给霸占了,说是他哥欠他的。”
张明花点点头,这些事她早就知道,小时候听郑三斗说的。
“郑连启真不是个人,要不他大哥他能有今天?饥荒那几年早饿死了。”最后还是郑家几位老爷子看不下去逼他拿出五十块来。
可郑三斗个半大小子,去谁家都不是长久之计,只能跟着亲妈进了城。
“你公公那人真白瞎了。”没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呢。最可气的是郑三斗他妈,男人死不到半年就改嫁了。
余婶子啧啧两声,忍不住跟张明花感慨了半天。
中午下工回家,郑三斗没回来了。
张明花喂了猪,一个人也没做别的,煮的碗过水挂面炸了鸡蛋酱,随便吃了口。
下午还是拔草,这回换了一块地。
可能上午领教了张明花的厉害,尤翠花识趣的没再当她面说什么,跟两个小媳妇凑在一起嘀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明花才懒得搭理她,对一旁的余婶道:“婶子,你知道谁家孵的小鸡崽有多的,我想买几只养。”
“我家有多的,明花你想要几只,我匀给你?”余婶子停下问道。
张明花没想到余婶家就有,这可太好了,省得她去找别人买了,“要七只吧,带两只公鸡留着过年吃肉。”
“成,下工我给你送去,你按集市上的价给我就行,我家鸡仔孵出来半个月了,都长白羽了好养活。”
张明花点点头,“行。”
晚上五点,红霞满天时,下工的钟声当当敲响了,张明花直起腰,拎着被晒得有些打蔫的猪草回了家。
郑三斗已经回来了,猪都喂完了,正在厨房里准备做饭呢。
“够勤快的,给个奖励。”张明花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下。
郑三斗幼稚的侧过脸,“媳妇,这边再来一下。”
张明花笑着在他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四点就到的家了。”郑三斗拿盆子给她打水洗脸。
“拖拉机修好了?”
“修好了,不修能让我回来?”郑三斗说着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
“这是他们给的工钱,还有一只鸡跟一包烟,烟我给七叔了。”
听说有只鸡,张明花眼睛一亮,“是母鸡吗?”要是母鸡就留着下蛋。
郑三斗噗嗤笑了,“不是,是公鸡,已经被我给宰了,就在厨房里呢。”
“宰就宰了吧,公鸡又不能下蛋,不过他们这回倒挺大方的。”张明花最后说了一句,去后院洗脸了。
郑三斗在她身后跟着,“不大方也不行,他们上公社请修车的师傅人家忙,没时间让等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只能来找他,再抠抠搜搜的,下次他也不给他们修了。
“明花?”余婶挎着篮子把鸡崽送来了。
正好七只,张明花把钱给她,又把做好的头花拿了出来。
“都已经做好了?”看着明花手上红艳艳的头花,余婶子眼前一亮,“可真好看。”她喜欢得都不敢上手,生怕给弄坏了。
“余婶,这还剩点料子。”约摸巴掌大的两块,明花一起递给她。
余婶连忙摆摆手,“可没这规矩。”剩的布头还往回要,她成什么了。
张明花便收了起来,把头花装在糊了纸的小笸箩里,“婶子,拿回去放好,千万别压了,也别使劲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