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无言
“我怎么……会在这里?”仲藻雪问。
风雪夜至。
屋内是烧得正红的炉碳,却也不觉得冷了,偶尔会听到碳火烧至灰化的时候,坍塌下来溅起了一炉的星子。
药王谷的夜里格外的静,静得只剩下了风声,吹得一场梨花落满了檐下。
秦茗坐在了床边的一方红色坐椅上,伸手为她切了切脉门,继而擡头望了她一眼,问,“你记得些什么?”
仲藻雪怔了一下,“什么?”
秦茗收回了手,“你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句话,陡然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未闻而知的匣子。
仲藻雪怔了一会儿,神色沉默了下去,“……昏迷前我在在西陵王府的地宫,柏远山与沈鸿中设计要杀……”
话说到这里,仲藻雪顿住了。
秦茗坐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沉默之余收回了视线,似乎并不怎么想提那个名字。
屋子里一时间寂静了下去。
静下之余。
屋外吹刮着的风雪却越显得清晰了起来。
仲藻雪没有再说话,只是见他诊完了脉,便拉上了被子转过了身去,像是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且先休息,从明天开始我会为你拔毒。”秦茗说道。
“有劳秦大夫。”
秦茗应了一声,随即起身覆收好了毫针,只拿走了自己的医案就准备离开。离魂散的毒便是对于他来说也棘手非常,这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的煎熬,便是他也有些熬不住了,只等着这最危险的三天过去。
而今她既然已经醒了,便就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却也可让人松一口气。
“……他,怎么样了?”
就在秦茗刚刚要走出屋子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问话。
秦茗脚步一顿。
一只手正搭在了门栓上。
推开的门扇,只看着夜里的风雪不住的涌了进来。
听到了她的这一声发问,秦茗微微侧过头,只道,“想知道的话不若亲口去问他,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之后。”
仲藻雪没有说话。
秦茗微微侧过头,说,“你若想见他,我这便将他叫过来。”
“不必。”
仲藻雪躺在床上背对着屏风,说,“我并不想见他。”
秦茗一只手搭在门栓上,只侧眸望了她一眼,道,“人生百年,只行差踏错一步,便能教人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错误已然让人痛苦万分,而一再的错过,直至彻底的错失,却是会让人遗憾终生。”
门外吹进来的风雪有些冻手,似是刀剐着手背一般。
秦茗说到了这里,微微收回了视线,道,“每一个选择都会铸造一个不同的结果,但无论是选择也好,结果也罢,人生此行从来就没有绝对标准与正确的答案,有着的只是他日能让你在回忆往昔时能说上一句不后悔罢了。”
仲藻雪怔了怔,转过了头来望向了他。
“秦大夫……”
“好好的想,正视你自己的心,不要后悔。”
秦茗的声音是低柔的,事实上这一个男人只单单从外貌与气质,都能感觉得到那一份独属于医者的温平。
只是不知为何的沾有了些寒色。
由此让他看上去有些轻淡生死,变得有些无情。
秦茗道,“毕竟那个现在悔不当初的男人,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你的面前。”
“……”
门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
仲藻雪躺回了床上,微敛下了一双眸子没有说话。
她隐约的记得,他好似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不仅仅是在此之前就有过琵琶骨的贯穿伤,还有受过剑伤,那只左臂在那个时候已经是擡不起来了。
而他为了能撑过去。
能经受住身体上的非人般伤痛,在此前服用了不少的止痛药,甚至曾有过一度的时间失觉。
“……”
当真是……孽缘。
这夜,窗外的风雪吹落了一夜。
只剩下风雪。
只剩下苦汤。
之后的几日,仲藻雪一连在床上躺了数日,也分不清昼夜,只时有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那毒的后劲冲反了上来。
不比之前中毒时候的全无感觉,解毒的时候却是浑身上下每一处骨头都是痛的。
再见到祁青鹤的时候却是不知道是几日后一天,她被窗外的风雪声给幽幽惊醒,睁开一双眼睛,正看着他坐在了床边。
有那么一瞬间的四目对视。
祁青鹤像是也不曾想过她会突然的醒过来,也有怔住。
“你果然还是来了。”仲藻雪开口。
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攒握在了掌心里,仲藻雪皱着眉头抽回了自己的手,身上倦怠的有些不想动弹,“该说的不该说的,在此之前已经都说过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被抽空了的手微微虚浮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