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逆道(1 / 2)

藻雪 砚古 2505 字 5个月前

第66章逆道

琉璃盏中烛火澄明,直照着垂悬下门帘的一排水晶珠帘玲珑生辉。

正燃的暖香。

小屏风上有褪去的衣衫搭了上去。

殷盈半绾着发解衣沐浴,这一日实在是有发生太多的事情,心里此一番已是说不尽的疲倦,仔细着避着藕臂上的伤口不沾着水的倚在了香木盆边缘。

……

“驾!”

“驾驾!”

白露微明,天色晓朦。

扬鞭之下,只见着车轮不住轱辘着转动着,碾磨了一路的泥石直轧去了一条双道,原是一辆马车连夜的正往着阡陌上赶着路,尾后留下了一片飞尘。

素色的马车辕木看不见一丝的贵态,只当是街上平平无奇的马车,走运不得什么值钱的东西。

“哎呦!”

颠簸的马车里传来了一声惊呼。

紧接着听着好似有重物摔落下来的声音响了起来,继而不久之后车帘被人一把给掀了起来,仲藻雪愕然不已的望着正在疾驰的马车,视线一转落在正在驾车的人身上。

“你是何人?!”她惊道。

“你这妹妹,就这样子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殷盈打着马嗤笑一声。

打马的人竟是个女子,虽然披着斗篷,好似个赶马的车夫,但那只是望过来的一眼便能窥得此人的非凡之貌,知她定非池中物。

“……”

仲藻雪怔愣之间,回想起来前些夜里她人且还在青柳村内,离开的时候还放了把火以襄助三娘得以安然的立足在村内。

她有被村民追了一路,只到后来抢了一匹马之后才得以逃脱。

只是那一匹马打得狠了受了惊,又是赶着夜路,她便险险失足摔落了下去一时间不醒人事。

马车又颠簸了一下。

仲藻雪晃荡着差点没有站稳住身形的栽了下来,下意识的伸手扶了扶马车的车辕,“……是姑娘救了我?”

殷盈似笑非笑的斜了她一眼道,“若不是我这厢路过,改着是个虎背扛刀的山匪汉子瞧着你这么个模样小娘,怕是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仲藻雪哑然。

扶着车辕坐了下去,仲藻雪问道,“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殷盈。”

殷盈扬着手中的马鞭,斜了她一眼,“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鲜少的见着一个姑娘家这般的轻佻,眉眼之间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勾引与诱惑,直勾得你在心里放松了警惕耽溺于皮相之上,就像是一条悄无声息缠身于上吐着信子的蛇,待蛊惑住猎物后饕餮饱腹。

也不知道对方是恶是善,仲藻雪只有一句答一句的道,“我闺字藻雪。”

“齐戒疏瀹,澡雪精神。能取这样的名字,想必是个书香世家的女儿。”殷盈道。

仲藻雪一顿,“殷姑娘知道此句。”

殷盈不以为意道,“少时读过几篇,只兜兜转转净是些束脑束心拘手拘脚不得劲的玩意,没得意思的紧,只当是看过罢了,没什么兴致。”

仲藻雪一边听着一边坐了下去与她攀谈着。

闲聊之间,却发现对方一介女子但见识宽博已远在她所认得的所有人之上,只是其心旁邪,犹其离经叛道,偶有的几句发言乖僻邪色的却是令她都为之瞠目结舌。

她有过很多的男人。

对天地道法都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哪怕是纲理伦常都道上一句不过是男人拿着链子栓着女人的玩意。

“你报名字的时候只说闺字不提姓氏,可见与族宗有伤,怕不是做了什么世人眼中伤风败俗的事被大家里的人撇得清白干净了罢。”殷盈扬着马鞭道。

仲藻雪沉默了下去,面色有些黯然的没有说话。

“没什么打紧的。”

殷盈望了她一眼,道,“因为我也一样。”

仲藻雪听罢一愣,擡起了头望向了她。

殷盈耸了耸肩笑道,“所以我说了,都是来来去去这么个玩意儿,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既然这方得以出来了,便就好生自在的踏遍这一方天地罢,这天底下可不也就少了一个自囚笼中的闺秀?”

仲藻雪望着她道,“殷姑娘倒真是洒脱。”

殷盈道,“只是我心里看得清透罢了。”

你来我往的闪聊中,两人越渐的坐近了起来,女孩子本来能聊的话题便有很多,在脱离了夫家父家子家,原也可以谈得天地,论得书画,较得诸正理法。哪怕意有分歧,性有刚柔不同,却也能得谈得畅快淋漓。

至于饥肠辘辘,破日当空而照,才得以回过了神来。

“这马车是要走去何处?”吃饼之余,仲藻雪突然问了一声。

“等经过长风口的时候,我会将你放下来,你看着是往临安还是京城去罢,那里应该有走得的水路和陆路。”殷盈说道,“这日子到了冬日不甚好过,你最好赶在大雪封城之间寻得一处落脚容身的地方,不然怕是这个冬天难以挨得过去。”

听到临安和京城两个名字,仲藻雪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咬着饼的手缓缓落了下去。

仲藻雪沉默着问,“除了这两个地方,还可通往哪里?”

殷盈说,“黎安。”

听到这一个地方,仲藻雪怔住了。

殷盈说,“我此去正准备去的地方。”

仲藻雪神色有些诧异,迟疑着问,“黎安……这个时间怕是有大灾,若是再过些日子大雪封了城被困在了那里的话,可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了。”

这个节骨眼上,沿路可见着有不少从黎安那一方走出来逃难的人,拖家带口,疲力而行。

哪里还有人逆行而去,在这个时节赶去黎安城的。

她虽然不曾到过黎安,但是曾经从……男人的口中依稀听得过几句,知道这是一个贫瘠困苦的地方。

殷盈说,“我赶着是有事过去。”

仲藻雪疑惑的问,“什么事?”

殷盈斜了她一眼,笑眯眯的说道,“秘密。”

“……”

马车行驶了一路,抵达至长风口的时候,从那方赶过来的难民便能瞧见几个人,但能从那一处穷困地方早赶着逃离出来的人,多是四肢健全的壮年,脸上虽然满是疲色却还能勉力的撑上一口气。

驿道换乘的时候,殷盈正在一边给马匹喂着粮草,一边同盯上自己的东道主虚以委蛇。

这样一个世道里,女子只身一人走出来总是免不得四伏着危机,招惹来一些有色心贼胆的人。

“呦,好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娘子。”

“啧啧这小脸蛋可长的真是标致。”

“小娘子可是没得去处,不若跟我们兄弟一起去如何?”

仲藻雪身上穿着的是柳三娘织补的布衣,但粗麻到底难掩倾城,犹其是在这样一个困苦的气闷里,来往的人总是会心免不了的想要寻一些乐子。

他们原就是尘埃中的蝼蚁,但有时往往是低如尘埃的蝼蚁之辈,在面对着自己更要弱力的人时,便越想着欺凌对方以寻求慰藉,好似只有这般才不至于对自己那卑切的生命觉得痛恨无力。

这种人仲藻雪在临安城时便曾有见过,只当避而远之不以为伍。

走去了几步避开。

但对方却又怎肯放过她的继续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