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桢和他父皇的关系,秦忘机何尝不知。
小时候有一次,宋瞻抽背他们的诗词。
宋桓背错了一句,但是却笑着走过去,抱着皇帝的膝盖,十分乖巧地请求父皇原谅。而宋桢背错了一个字,却一言不发,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义无反顾地伸出自己的小手。
“你为何不向你的皇兄一样?”皇帝问。
宋桢回道:“错了就是错了,儿臣甘愿受罚。”
那一次,秦忘机亲眼所见,皇帝拿着戒尺,一连抽了三下,把宋桢的手抽得出了血。
她吓得心惊胆战,躲在宋桓的身后。
太监劝阻,说若再抽下去,恐怕三皇子的右手便废了,宋瞻这才止住。
时至今日,回忆这些往昔,秦忘机不由得模糊了双眼。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宋桢为何养成了那样的性子。
她有些惭愧,为何那时,她就没有勇敢地走过去,护在那个瘦小的男孩面前呢?
“年年?”
林疏疏的话,打断了秦忘机的回忆。
“疏疏,殿下近来一定十分憔悴吧?”秦忘机问。
林疏疏这些日子也鲜少见到宋桢,她回想一阵,缓缓点头。
“是有些疲惫。我听星临说,殿下近日都宿在沁园。”
秦忘机知道,他这是在思念自己。压下那一丝由默契而生出的欣喜,她连忙又问:“你跟星临侍卫,进展如何了?”
林疏疏的双颊很快晕开淡淡的霞色,垂下头去。
“说嘛……”秦忘机晃着她的手臂。
林疏疏想到那日,星临送她到府门外,夜色朦胧,他搂着她险些吻住她,她顿时心尖发颤。
“不能亲吗?”见她偏脸躲开,星临搂着她,问。
林疏疏低声回了句:“成亲后才行……”
星临搂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两眼放光,看上去十分的兴奋,凝视她片刻,擡高了音量,斩钉截铁地说:“行。”
想到这里,林疏疏不自觉便弯了眼角。
“看来,是好事将近啦?”秦忘机见她笑得如此甜蜜,大胆猜道。
林疏疏赶紧伸手,在两人中间轻轻挥了一下,笑着瞪她一眼。
“那也得等你和殿下完婚。”说完,她便伸手,掩住笑容。
听见“完婚”,秦忘机的笑容突然僵了一瞬。但是,她不想破坏好姐妹的好心情,便又强撑出一抹笑,故作嫌弃道:“谁要嫁给他了!”
天下女子,恐怕没有人会像她这样,放着天下最好的男子,都不敢轻易嫁与的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生的变数,太多太多了。
即便他如今宠爱自己,也难保多年之后,他登上龙位不会变心。
如今这样逍遥自在,不用承担后果的露水情缘,最合她的心意。
最后辞别时,她请求林疏疏帮她一个忙。
如今朝堂上几百双眼睛盯着,秦忘机自然不会拖宋桢的后腿。可是沁园草木繁多,夏季潮热,夜里蚊虫一定很多。
她猜,夜夜宿在那里,宋桢一定睡得不好。
她请林疏疏帮她溜进东宫,她要好好训导这个执拗的男人一番。
同时……聊解相思意。
于是翌日,她穿着林疏疏找来的内侍衣裳,钻进了她的马车,与她一同来了东宫,偷偷摸摸躲进了沁园。
可是一直到了下朝的时辰,她都不曾等来宋桢。于是她只好又摸溜去了他的寝殿等他。
她本想去书房的,可是书房距离沁园太远,而且去书房的路上,极有可能遇到来求见的官员,和巡逻的禁卫。
寝殿里头仍然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一切都那么整齐,整齐得有些过分。平整的被褥,端正的鞋靴,干净的茶具,空荡荡的屏风。
就好像多日未曾住人一样。
她在屋中,躺在他的床上,用他的茶具饮茶,把身上的内侍衣裳换下,挂在他的屏风上,从衣橱里头,去取他的里衣来穿。
打开衣柜门,闻到熟悉的皂豆香,她的唇角情不自禁翘起。
从叠放的白色绸制里衣上取出一套,她突然看见一旁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箱笼。夹缝里头,伸出来一根粉色的细丝带,秦忘机脸一烫,带着几分好奇,把盖子掀开。
便看见里头,放着一件粉色的小衣。她果然没猜错!
她小心地打量着,看到上面那朵出自林疏疏之手的桃花刺绣时,她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何时顺走的,她竟然都没发觉!
正要把盖子合上,她却瞥见角落里,整齐地躺着几卷丝带。
这又是什么?
不过她没机会看,因为外殿响起了脚步声。她赶紧把箱笼盖好,连小衣都未曾来得及穿,便草草披上他的里衣裹住身子。
脚步声在靠近,只有一个人。像宋桢,却又不如平日那般沉稳。
她不确定,赶紧贴在墙上,拢紧了衣领,竖起耳朵去听。
一定是他。
可……也不十分确定。
男人轻咳了两声。
秦忘机扭头,惊喜之下,便看到门口,正朝自己看过来的,熟悉的身影。
“宋桢!”她激动地笑着,跑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跳起来,双腿紧紧缠在了他的腰际。
几乎同时,男人伸手,托住了她的双腿,将她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