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怎么会不懂呢,刚才逗你玩呢,村里人都是靠着它吃饭呢,我从四岁就开始下地干活了,怎么会不知道。”岳筝趴在木栏杆上,平静的对着贺洵讲自己的过往。
贺洵擡着自己受伤的腿,往前挪了挪,也趴在窗户上,就这么歪着头看着岳筝的侧脸。
他的眼睛能看见她鬓边的碎发,有些遮住她的眼睛,让贺洵看不到那眼底的情绪。
只听岳筝继续轻轻的念叨,像是个说书人,正在说别人的经历:“更早的我也记不住,听阿爷说,我那时候还在襁褓里,人牙子应该是路过庆安村。正好来了阿爷家要水喝,阿爷阿奶觉得我实在是可怜,没办法,老两口把赖以生存的黄牛卖了,这才将我从人牙子手上买下来。”
贺洵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开口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不经意的清清嗓子,装作一个听故事的人一样开口:“然后呢?”
“然后,就是干活干活无止境的干活。没几年阿爷阿奶就没了,家里都是好吃懒做的人,我从小就知道我是被救下来的,救命之恩大过天,直到十几岁我才听他们说,当年阿爷阿奶也不是见我可怜才买我的。”
岳筝说到这鼻子一酸,她自己也没控制住,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
岳筝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可今天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怎么都控制不住,委屈劲一上来怎么也忍不住。
贺洵听着一旁传来的抽泣声,心中更是难受,环视整个土炕最后在角落里看到自己换下来的衣物。艰难的从衣服里拿出手帕,贺洵没出声,只是安静的将手帕巾递了过去。
岳筝不和他客气,索性就随着感觉走吧,伸手将手帕拿过来,擦了擦眼泪又擤擤鼻涕,将手帕囫囵了个攥在自己手里。
“他们是觉得我长得好看,那时候姜李氏正好快生了,阿奶说她肚儿尖尖是个男娃娃,正好将我买了当童养媳。那黄牛也不是他自己的,卖了的钱也是左邻右舍分了的。”岳筝说到这声音哽咽,失落的时候觉得整个人的病恹恹的,不想说话,肚子很难受。
“贺洵......你知道府里的丫鬟多少钱能买到吗?”岳筝突如其来的发问难倒了贺洵,他从不知府中买的下人值多少钱。
贺洵打量着岳筝的脸色,在心里估摸着一会儿怎么开口,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岳筝又开口了:“一个丫鬟五两到五十两之间,你可知我是多少银钱被买下的。”
“筝儿......”贺洵看着岳筝的神情,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想开口打断这人,不想让她继续抛开自己的伤口讲给他听。
因为会很疼,至少,他现在听着岳筝冷冰冰的语气已经觉得有些窒息了。
“750文。”
岳筝好似听不懂贺洵的阻拦,脱口而出,随后如释重负。
“我只值750文。”像是自嘲,岳筝又重复了一边,笑出声来。那笑声很小,带着气音,却莫名的叫人觉得很荒凉,荒凉的像一个毫无人烟的空城。
贺洵失语,他不知道怎么怎么安慰人,想要说自己的小时候安慰一下人,又觉得会坏了筝儿的心情,想来想去下意识的伸手触碰岳筝的肩膀。
“可惜啊,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当我懂事后,我觉得自己真的挺幸运的。庆幸出生的姜小微,而不是姜小宝,那个女孩就是今天在山上遇见的那个。人生啊,就是很奇妙,小时候我是随意取的姜筝娘,长大后我是随意赐姓的岳筝,没有人问过我以前的人生,除了你。”岳筝感受到了身后的触碰,她随着贺洵伸出的手躺了下去,正好躺在贺洵的怀里。
好像讲出来也没什么,岳筝心想,就跟着自己心情走,躺着也不错,想到这岳筝擡头看着手足无措的贺洵开口:“贺洵,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会把它送给我吗。”
此话一出,贺洵突然变的聪明起来,他好像明白岳筝是什么意思。
可是星星他真的摘不下来了,贺洵灵机一动,着急开口:“筝儿,星星我摘不到,我不会说甜言蜜语骗你,我的心给你,星星是永恒的,它可以见证我爱你的的一辈子。”
岳筝心中的旖旎被贺洵信誓旦旦的声音搅碎,这人好像对暧昧过敏,果然,贺洵不懂读书人的花前月下。
从贺洵的怀里起来,岳筝整理好自己睡的被子,整理好直接钻了进去,将背影留给贺洵。
我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贺洵现在快要抓狂了,他好像是那沙漠中看见水源的旅人,想要解渴,却发现是海市蜃楼。
看着岳筝的背影,贺洵不甘心的发誓。
“筝儿,请你相信我,我贺洵这一生,只会有岳筝一个娘子,我会拼尽全力的去爱她,保护她,护她一生衣角无尘,直至终老。”
承诺的话说出,屋子里安静异常,贺洵的眼里都是失落,他就那么看着岳筝的背影,直到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只听岳筝轻轻应了一声。
一个好字,抓住了贺洵虚无缥缈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