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门口走到正堂,短短几步路,陈平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道紧闭的屋门上。
“姐,我们来给你拜年了。”
“姐,新年好。”
“姑姑,新年快乐。”
‘陆繁锦’笑着点头:“新年好,今年怎么来这么早?”
“当然要早点,不然跟你的那些学生撞上,到时候大门都挤不进来。”将时兴的年货放上桌,自己厂子里加工生产的米面粮油搬到楼梯下,陈平乐呵呵地接话。
“姑姑,姑姑,我也快上学了,到时候你给我上课吗?”当初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小家伙,转眼就要到进学的年级。
时间过得很快,环境变化也快,快到‘陆繁锦’分不清,自己曾经是否真的吃不饱穿不暖。
“你想得美,你姑姑现在是校长,肯定不可能给你个小萝卜头上课。再说了,你又不是胜奚村的人,想到这里的小学读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女人轻点儿子的鼻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她对陆繁荣是一万个感激,要不是他,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了,也不可能过上的好日子。
对‘陆繁锦’更是感念加敬佩,整个胜奚村,几乎都是她的学生,出人头地的不再少数。
孩子牟足劲往上读,从村小学,到镇中学,再进县城上高中,自高考恢复那一年开始,每一届大学生里,至少有一个出自胜奚村。
大人想方设法赚钱,干养殖、开小卖部、做编织、搞承包......
最最难得的是,一人出息了,不止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会回馈感恩家乡。
知识就是财富。
当一代胜奚村人通过所学知识,获得财富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寄希望于下一代。
别的村小,校舍很破,桌椅很烂,可胜奚村不一样。
校舍是村民主动出资,强烈要求推倒重建的。
桌椅等一系列教学用具,有人出钱捐赠,有人出力搬运。
不仅是胜奚小学,还有延续早前传统的夜校,在‘陆繁锦’表示无法胜任后,花钱请专家来给成人上课,设有医疗卫生班、农林人才班、企业管理班等。
要想富,先修路。
在别的地方,可能短时间只是当作一个口号,可在胜奚村,大伙真真切切付诸实践了。
城里发展好,交通条件也好。
乡下发展差,交通情况也差。
原先生产队社员们赶集,翻山越岭,只有土路,风一刮尘土飞扬,一下雨坑坑洼洼,来回少说三个小时。
现在不一样了,主事人敢想敢干,村民心齐聚力,几乎可以比肩公家在城镇修的路。
在征求民意后,胜奚村直接与县城的公共汽车站合作,开辟了从坑头到镇上的专线,便民的同时,还给各方提供了创收的机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夸张地说,种种改变,完全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县里大部分人,对胜奚村有所向往。
听着母子二人的交谈,‘陆繁锦’但笑不语。
她对陈平一家的感情很复杂。
即便逢年过节他们都来,言行举止对自己尊重关切,可‘陆繁锦’还是没法与其交心。
这或许也与她不为人知的经历有关,以至于迟迟未曾婚嫁。
陆叔、桂芬婶子等人,不下一次想要拉媒牵线,都被她拒绝了。
这段时间,倒没人提起这一茬了。
不愁吃穿,一个人的日子也挺好的,平日里吃住都在学校,放假过年总有人上门,并不孤单。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走神了,留下来吃顿饭吧,我现在去准备。”
“不、不用了,我们坐一会,喝口茶就回去。”
“哦,也对,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团圆的日子,看我这记性,都糊涂了。”
“姐,你跟我们回去吃年夜饭哇?”
“不用,我有小黑陪着。”
“汪!”
恰在这时,被小孩抚摸顺毛的大黑狗,仰头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陆繁锦’的话。
与此同时,又有人登门了。
一波接着一波,屋里很快站不下了。
牵着儿子走出陆家大门时,陈平两口子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虚汗。
“幸好提前来了,不然话都说不上几句。”
“可不是,还好这次学聪明了。”
“年后看下哪天再过来?”
“年初八?”
“太晚了。”
“年初三?”
“会不会进不去啊?”
“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