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对琴曲一窍不通的沈霁在谢兰音奏完这一曲后,从始至终所有思绪尽数沉浸在此曲之中,直到琴声消失才回过神来。
他的心绪万分平和,再听一曲,依旧为她所动。
沉吟半晌,薄唇才轻轻吐出两字;“极好。”
谢兰音莞尔一笑,擡手挑起一抹青丝拢在耳后,正要命人将琴收好,哪知,弈棋却一脸冷肃走了进来。
他难得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果不其然出口第一句令二人倏地一震:“大人,姜家出事了。”
沈霁目光一凛,谢兰音也好奇望去,而他先是悄悄瞥了一眼谢兰音,这才低声开口:“世子夫人她……她死在了狱中。”
话方落地,周遭空气瞬间冷凝。
谢兰音纤纤素手落在琴弦上,也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的缘故手指轻轻一划,怎料琴弦遽然断裂开来,直接划破葱白玉指,落下点点殷红血迹。
血迹滴落在琴身,漆黑中一滴红痕分外明显。
“快去取药!”
沈霁立即吩咐下去,等到药粉取来耐心为她上药,这才说道:“你若是想去见她,我陪你一道。”
毕竟她们二人相识多年,她所做的事情皆是一心所求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我都撕毁了她给我的信,你觉得我还会去见她?”
谢兰音默默看着沈霁上完药粉,在伤口处涂上薄薄一层止住血痕。
“我觉得你会。”沈霁勾唇笑道,深深凝了她一眼,“音音,你的心肠太软。”
就好比这次他受了伤,即便心底有再多的怨怼和不甘,依旧将其统统放下心急如焚赶来他身边,这些天的日夜照顾他并非看不到,相反,他看得极为清楚。
她想要放下过往,可是心底顾虑重重,沈霁深知不能逼她,免得届时她当真钻进了死胡同不愿意出来。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打开她心扉的契机,眼下,便是一次敲门砖。
“若是因为她的死让你这一辈子的心结无法释怀,未免太过可笑。音音,你要记住,不是你欠她的,是她欠你的。”
沈霁一双大掌轻轻搭在她肩膀温声安抚着,似水般拨动着她心头的琴弦。
……
姜婉初尚未出殡,念在死者为大和长宁侯姜岸的面子上,大理寺卿上了折子,特允尸身带回府中。
此时的长宁侯府高高挂起素缟,白幡摇动,哭声不绝如缕。
姜岸最是心疼这个女儿,哭了整整三日,眼眶红肿,又怒又气:“你为何这么执著!为父当真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将你嫁给江柏舟那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今日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姜岸哭到难以自抑,声音沙哑,一旁的姜照搀扶住他,连声安慰他道:“爹,婉初已经走了,你再难过也于事无补,还是好好休息调养身子免得累病了。”
姜照好心相劝,怎知众目睽睽之下,姜岸竟一把将他推开,任由他的后背撞上冷冰冰的柱子。
“住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算兵权交到你的手中,你也别想在姜家无法无天!”
姜岸既痛心姜婉初的死,又忿恨姜照在这种时候趁机凭借萧晗光起势,从而夺走姜家的话语权。
可再不甘心又如何,眼下这一步棋,也是唯一可以走的最好的选择。
姜岸紧紧攥住双拳,似是看着仇敌一般狠狠瞪着姜照,跟着姜照的侍从有些忿忿不平上前搀扶着自家主子,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还是被姜照阻止。
“无碍。”
他勾唇悠悠笑了笑,睫羽垂下,落下一片森寒阴翳。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口,沈霁搀扶着谢兰音下车。
门童见到来人浑身不寒而栗,惊愕跪倒在地,忘记禀告一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霁早已携着夫人入内。
姜照和姜岸之间剑拔弩张,到底顾忌姜婉初尸骨未寒,不宜在此时翻脸。
不经意一瞥,沈霁和谢兰音已来到眼前,姜照眼睛遽然一亮,姜岸则是冷冷看着二人,声音冷寒:“你们来此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来看看婉初有没有死透?”
姜岸一想到如今这一切都是沈霁导致,怒从心起。
除此以外,还有一人,亦是这次事端的罪魁祸首。
“沈夫人,若你念在曾经的情分上,让婉初体面离开,不要再来侮辱她!”
“我不是来侮辱她,只是来送最后一程。”
谢兰音轻描淡写说出此句,面上看不出别的情绪,上前一步声音轻轻:“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