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棋刻意顿住后面的话,隐而不语,就等着沈霁坐不住发问,可谁知,这位主子当真气定神闲,他不说,也便不问。
弈棋等了又等,最后实在憋不住,还是主动将事情一一道出。
“昨日,也不知道江柏舟发了什么疯,竟然动手去掐姜婉初,可怜那姜婉初娇滴滴的弱女子,雪白脖颈愣是多出一圈手印般的紫红痕迹,叫人看了,当真可怕极了!”
“长宁侯简直要气坏了,上门便要寻江柏舟讨个说法!平阳侯罚了江柏舟跪了足足三个时辰,到了半夜大雨如瀑,长宁侯抽剑就要捅死江柏舟,可惜——”
说到这里,弈棋真是恨不得长宁侯那一剑当真弄死江柏舟,这样谢兰音身上的那桩婚事便可直接取消。
饮尽一盏茶,沈霁随意搁在一旁,漫声道:“是姜婉初救了他,可对?”
迎上沈霁审视的目光,弈棋下意识点点头,“不错,只是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也有其他人同大人您说了?”
沈霁勾唇摇了摇头,“姜婉初对他一往情深,自然要他活着,怎么会轻易让他死呢?”
弈棋错愕,“可是……他不是要杀了她?她怎么还……”
他真是弄不明白这些情情爱爱,分明姜婉初差点死在江柏舟手里,她这到底是什么脑子,竟然还求长宁侯放过他?甚至不惜下跪要嫁给江柏舟!
得亏长宁侯多年征战沙场身子强健,若是换了另一人,恐怕真要活活被这个逆女气死吧?
“姜照如何?”
姜婉初的疯魔对于沈霁而言是桩好事,有这么一块狗皮膏药粘着江柏舟,这样江柏舟就算再动别的心思,也会被姜婉初看得死死的。
毕竟姜婉初这种人,自然最不愿意让谢兰音重新出现,否则,她先前做的那么多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姜照,才是沈霁更为关注之人。
长宁侯没有嫡子,庶子众多,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姜照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更何况,他对谢兰音也有别样的心思,若不是自己早去一步,恐怕现下谢兰音被囚困的地方便是姜照的别院。
“姜照的伤势已经恢复,听说不久就要离开京城,前往边关。”
似乎他并不为谢兰音着迷,重新回到过去那个清冷正直的少年郎,不过,但凡他还留在京城,对于沈霁而言都是威胁。
沈霁以为弈棋的事情已经说完,谁知,擡首间见他吞吞吐吐,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还有何事?”
弈棋此人心思简单,沈霁一眼就能看穿。
弈棋听到沈霁总算主动问起自己,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将最后一桩大事一并说了:“姜婉初得不到江柏舟的心,便想了个法子,打算在他喝的茶水中下药。”
“下药?”沈霁侧目,眉宇拧起,“吃了药便能让他爱上姜婉初?”
弈棋大笑着,连连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那种特殊的药,我也没想到姜婉初好好的大家闺秀竟然也能想出这样下作的法子。”
紧跟着,弈棋低低吐出几个字,又解释了一番其中的效用。
沈霁挑眉,“此药对人的身体可有害?”
“没有,就是会叫人沉迷其中,久而久之会让中药者误以为自己爱上对方。”
“沉迷?爱上?”沈霁幽幽笑了笑,眼底不知划过些什么,掌心伸出,朝上,“药呢?”
“药?”
弈棋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其中一望无际的黑叫人后背止不住泛凉,渗得发慌,“药……我换了。”
弈棋果断将一罐白瓷小药瓶掏出放在沈霁掌心,艰难吞咽了一口口水,“主子,你这是……”
沈霁将药收好,漫声道:“你去把姜婉初的药换成另一种。”
“什么?”
“民间最下等的那种药,服药时控制不住自己,等恢复过来又格外清醒理智。毕竟,这样一对璧人,总要一辈子相恨相杀才好……”
……
方老正配着最新研制出来的香料,这是沈霁上回特意交代的,先前那一小袋已经用完,只能重新再找时间炼制一批。
小小一小撮香料,所用的材料皆是世间难寻,极费金钱财力,若不是提供者是沈霁,方老以前就算想要做出这样的东西,也别无他法。
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刚将做好的香料放进荷包中,倏然,房门别人推开,一罐白瓷瓶径直扔进他怀中。
“这是什么?”方老絮絮念叨着,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瓶,刚闻了一息,面色一变,“这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
沈霁有神在在:“从何而来你不必多管,我只问你一句,用了此药,那人当真会爱上?”
方老这才反应过来沈霁想问的是什么,“这种邪门的东西你居然想用在她身上?沈霁啊沈霁,怎么也有你急不可耐的一日?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天底下竟然也有你求而不得之人。”
话毕,方老直直摇着头,低低叹息着,可眼中的戏谑之意格外浓烈。
“我只求这一人,其他人与我何干?”
沈霁一把夺过方老手中的两样,踏步离开。
逆光而立,身影颀长。
“沈霁,虽说那药确实如此,不过,若是搭配着香料一块用,那人这辈子都离不开你。”方老意味深长补充了一句,“你确定当真要这么做?”
沈霁身子顿了顿,然而,并未回答,径自走远。
方老仰天感叹:“冤孽,当真是桩冤孽……也不知这场情/爱中,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可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