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司司当然不懂，但不妨碍他抱着那头盖骨两眼炯炯发光，“师父父！”

“那就搞懂了再烦我，不然把你丢出去。”

褚司司撅起嘴巴“唔”了一声。

她甩上了画室的门，留给他一道冷漠无情的背影。

世界清净。

郗雾坐回沙发，捡起地上的手机，又拿起托盘里洗干净的苹果，继续看臧枳那积了四年的几百条私信牢骚。

无一例外，全是针对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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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晁？”臧浮楚捏了捏眉心，“她又来干什么？”

“臧总，我是觉得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官晁在YOK也算是大网红，形象也好，是人气非常高的美术博主，近两年YOK举办的主播比赛，她每次都是人气榜第一，业内很多公司都找她合作，她现在主动联系我们……”

臧浮楚面上冷笑，语气却仍然礼貌温和得非常专业：“所以呢？”

电话那头似乎以为她被说动了，于是语气激动了起来，“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的，毕竟她是大网红，也许我们可以把官晁定为曜字传节下一个力捧的对象，现在毕竟是流量时代，我们总不能把所有的资源全砸在大小姐一个人……”

说到最后语气弱下去。

只是没用了，说着说着说兴奋，嘴上也跟着忘了把门，以至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完了。

“说完了？”

“臧总……”

“你知道她自出道以来的所有作品，都有抄袭痕迹吧？”

“是，但司九本人不也没亲自下场锤吗？都是粉丝在自发……所以怎么看都像粉圈争端……而且模仿也不能算是抄袭吧……”

“粉圈争端？你是第一天学美术还是第一天搞创作？”臧浮楚的水笔扔回桌子，“撞色、撞元素、哪怕是撞灵感都不算抄，但是她对灵感的整个构思逻辑、塑造逻辑和画法逻辑，均与司九的作品完全重合，甚至近几年大胆到部分画面直接原样照搬、拼拼凑凑，最后说是她自己的东西？你现在和我说，这是简单的粉圈争端？”

“臧总……”

臧浮楚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让我亲自捧的，曜字传节是正规的艺术创作协会，不是网红孵化中心！”

就算她再不喜欢郗雾，也不代表她眼里就能揉得下沙子！

“是是是、我明白了臧总！”

“记好了，只要我还在一天，曜字传节的所有资源便只属于枳枳一个人！”

“另外，一点点破舆论就能让你们的天塌了吗？！”她沉沉咽下一口气，“给我记好，只要我还在，恒楚文化的天就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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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枳在给她的私信里把官晁骂了个狗血淋头。

郗雾啧啧啧往下翻着。

很多的截图。

有聊天截图、抄袭对比分析图等等。

早期的一些痕迹不明显，不是内行看不出来，甚至处于模仿与抄袭的边缘，很多专业人士都不能下定论。

甚至掺杂进一些空有既视感的图片，这些空有既视感的不能被称作是抄袭，是属于原创的。

官晁还是有几幅原创作品的，而那些原创均是一些重要赛事的参赛作品。

国内的重要赛事除了国家主导的外，大部分便都是由曜字传节基金会主办，而曜字传节对抄袭的鉴定标准是高于法律的，对抄袭者的处罚也很严重。

如果被认定抄袭的画师认为曜字传节的鉴定有问题，完全可以提起诉讼，如果法院认定没有，曜字传节的鉴定则属于无效。

只是这样一来，这位画师与曜字传节的合作关系也走到了尽头。

以是这些年敢对曜字传节的鉴抄结果提起诉讼的不是没有，只是寥寥无几。

大概也是因此，所以官晁没敢拿明抄的作品参赛。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曜字传节当家千金在网上这么撕她，曜字传节却从来不理。

又因为她这几年签了M，所以参赛少，反而是拍短视频的时候比较多，但也可能是因此而让创作时间被挤压，且司九一直隐身不出现，所以抄袭痕迹越来越明显且大胆。

被骂的次数更是越来越多。

骂她的也越来越多。

但官晁也因此成为YOK现象级的大网红。

甚至有几次上了香蕉TV的自制真人秀。

完完全全的黑红。

其中骂她骂得最凶，同时最出名的就是臧枳，几乎她出一幅作品就转发骂她一次。

郗雾最先看到的是这件事的开端：

【臧枳：怎么又来一个=_=，到底要说多少遍啊，临摹请标注原创，谢谢[/抱拳]∥转发微博∥你的晁晁吖：随手画画hhh】

有臧枳这个身份的咖打头，司九的骨灰粉和臧枳自己的粉丝也纷纷下场撕她，评论区一时之间不堪入目。

然后第一时间得到了官晁的回复：

【你的晁晁吖：臧小姐，您好，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您了，以至于让您亲自出马来给我泼脏水，我的地位是比不上您，但每个人都有梦想，不知道您是看到了谁的挑拨离间所以对我产生了误会，我理解您是司九的粉丝，所以涉及到了司九您的心情比较激动，我给予万分理解，但污蔑是讲究证据的，对于您过分的指控，我不认可，希望您删除质疑，以及勒令您的粉丝停止对我的网暴！】

郗雾顿了顿，往下翻截图，是这条评论的评论区：

【人家只是让你临摹标注原创，哒姐你想象力倒是丰富，直接盖章人家鉴抄=_=】

【好绿茶……】

【支持！空口鉴抄什么风气！】

【不是，真是奇怪了，这图一看就是临摹啊，让临摹二改标注一下原创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共识吗？你一个美院毕业的这点规矩不懂吗？还有楼上在鬼叫什么啊？枳枳哪里鉴抄了啊无语=_=】

【大家是不是会错意了？枳枳的意思是让她临摹标注原创，但这个博主这回复的意思怎么好像……是在说自己这画不是临摹……是原创呢……】

【那可就好笑了】

【吃瓜】

【吃瓜】

【优雅置臀】

楼盖了一层层，郗雾看到了同时间臧枳给她发的私信：

【脏脏枳：我开始只是看到群里有说有人临摹不标注原创，我就想让她标注一下原创，也确实是临摹，但她起先故意会错意不承认，她回复之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她一夜之间微博、YOK上疯狂涨粉，然后时隔两天，热度降下来一些之后才又发道歉微博，说是自己理解错了，因为最近鉴抄风气矫枉过正过于泛滥，很多大佬都深受其害，她说她下意识就以为是找茬儿的，又说没上微博是因为那几天刚好有事，我真的去她的吧怎么就能那么巧呢！这小贱人嘴叭叭叭的就她会说！说什么她不知道舆论发酵了，现在知道了，知道之后就立刻假模假样地道歉，立马标注了原创fro司九，然后……舆论又发酵一次，她又涨粉，然后我就开始被人骂……】

【啊啊啊啊啊委屈死我了女神，[/打滚g.]竟然被人利用了T﹏T，我和这小贱人势不两立

郗雾手指顿了顿，又往下翻了翻。

几乎都是臧枳骂官晁的。

可能刚开始还顾忌一些形象管理，但到了后面，也就彻底形象全无了。

【草他妈的小贱人^_^抄袭分析图都上了，锤死了还能装绿茶，牛B】

很好，这很臧枳。

【女神你要不要下场撕她？放心，不要怕撕不过，我给你买水军，我已经很熟练啦＾3＾】

很好，这很恒楚文化。

【女神你在干什么呀？你已经一年没上线啦！我是关注了一个假号吗T﹏T】

不，不是假号，不上线是因为你女神我在坐牢。

【女神，你是退圈了吗？怎么不发动态了？能不能不要退圈，你的作品是我这么多年唯一喜欢的】

她的语气委屈得很明显。

【你放心，抄袭狗必死，我他妈和她干到底】

好像又重拾了什么不得了的自信。

【你看到我做的抄袭分析图了吗？我是真的服了，她那群要审美没审美，要眼睛没眼睛的瞎子粉丝到底是怎么闭眼护主的啊？他们连爹妈都没那么孝顺吧？操操操！真的好气人啊！抄袭必死！抄袭必死！抄袭必死！抄我女神我祝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操！】

逐渐暴躁……

【女神你是账号丢了吗？快回来吧，我真的好累啊，她凭什么骂我啊？她那群粉丝凭什么骂我啊？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报应啊QAQ，欸等等，她怎么突然那么多粉丝啊QAQ】

好像快哭了……

【什么靠抄袭起家的傻逼东西，司九也是你能模仿的？笑死个大牙！脑子被外星人偷了的抄袭贱婢给老娘爬！∥转发微博∥“老公老婆们看晁晁新的作品〃A〃】

【靠！她背后营销公司出手了，竟然找了写手写我和她的同人？？？还在YOK买了营销包投放！！！糟糕！！！这贱人要洗白了！完了我这第六感该死的强烈，啊啊啊啊啊好恶心好恶心，像吞了只死蟑螂】

【啊啊啊啊啊她要捆绑我了！她要捆绑我了！退退退！啊啊啊退退退！！不要过来！！！救命救命救命！！！】

【＃@^“へ×＃】

【∥＃@×/^v～】

【@v×∥＃@～/】

【精神洁癖成功复发，去医院待几天[/挥手绢]】

郗雾：“……”

郗雾看到这里时，手指顿住了。

想到臧枳从小到大活在舒适窝，看不到也不会看到这社会中其他人的无奈与疲惫，永远活得那么简单，永远活在理想主义，永远觉得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恶人一定会有恶报，可是这世界从来不如此的。

这世界哪来那么太平盛世，不过是大家不愿面对现实，所以人人歌颂太平盛世，于是就给后来者造成了一种我生活在太平盛世可以自由的天马行空。

“呵”郗雾嗤笑一声，要不是她这前半生波澜壮阔，她大概也会以为，法律带来绝对公平，而这盛世和平喜乐。

她不想回臧枳的私信。

但也觉得，自己该给喜欢她的人一个交代。

于是，时隔四年，司九的Ins、微博同时同步了一条消息——

[明天晚上见见你们∥YOK直播间链接分享……转自司九……]

发完后沉默了一瞬，还是点进了臧枳和她的微博私信里。

慢悠悠敲下一行字，颇有一些公报私仇、个人恩怨的意味。

【司九】：你这个大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