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儿没事儿就一个人在家几十年如一日玩这款已经被现在的市场淘汰的单机游戏,温优度喜欢实战不会陪他玩,褚颜午喜欢一切动脑子的游戏更不会陪他玩。
然后他就没有朋友了。
“咚咚咚”门被敲响。
他头也不擡仍旧盯着屏幕:“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叶文因。
司洛林没擡头,不过他知道是他。
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儿,因为发着烧,头还晕着。
不过他一贯不吃药,也不打针,等着一会儿睡一觉,第二天醒来烧就自己退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这么过的,也没像新闻上说的那样发烧把脑子烧糊涂。
“有个事儿……”
“没门。”他打断得干脆果断。
叶文因拿食指的指关节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你猜到了?”
屏幕上出现“K.O”的红色大字,司洛林把手柄扔到一边儿,回:“没,不想。”
回答一如既往地直接——没猜到,不想帮。
他站起来,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有一沓实验资料,他拿着资料进了书房,叶文因站起来也跟着他进。
边走边说:“你选的那支股票赚了。”
司洛林坐到书桌前,打开桌上的Mac,翻开资料,撑着下巴开始看。
叶文因在他书房里逛着,抄着兜看着他满书房的书,天文物理占了整排书架的二分之一,其中黑洞方面的又占了二分之一里的三分之二。
“其实我不大懂像你们这样的……科学家?”叶文因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宇宙》,随手翻了两页,上面很空荡,没什么笔记,“研究的东西随时会被后来的人推翻,这些宇宙啊黑洞啊银河啊什么的,研究了能当饭吃吗?”
司洛林不回他,仍在皱着眉头解决手上的难题。
叶文因自顾自说下去:“国外就算了,至少人家搞科研的工资高,但我实在想不通你放弃斯坦福的邀请回国来又是为什么?只是一个国籍问题罢了。”
司洛林仍旧不理他,太笨了,不想沟通。
算点东西,脑子转了转,因为发烧而引起的头晕似乎稍稍缓解一些。
“是,你是不差钱,可你妈会让你把这个当主业搞吗?”
“洛林,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投资方面的天赋,远比在天文方面的更高?”
他撑了撑下巴,眉头拧起来,有些数据还是不大精确。
“为什么要去研究这些随时可能被推翻的东西呢?为后来的人做嫁衣吗?你图什么呢?图名垂青史吗?可这个世界上科学家那么多,为什么是你呢?”
“你手上那本《宇宙》,是美国天文学家卡尔·萨根的一本……”司洛林语气平淡,顿了顿,擡头看向叶文因,“科普读物,我第一次读的时候是在小学三年级。”
叶文因看了看手上的书。
司洛林翻过一页纸:“那个时候,买它的原因是因为兴趣。”
“今天它还被留着,还是因为兴趣。”司洛林撑着下巴,懒懒回,“就这么简单。”
他站起来,抱着臂站在桌旁,八风不动地看着叶文因。
叶文因刚刚在车蕴庭那吃了瘪,但车蕴庭毕竟是长辈,他心里有气也不能朝长辈发,这会儿揪着司洛林,就不可能让他好过。
“我弟弟前几天又添了新伤。”
司洛林淡淡的,事不关己一般:“哦,被仇家报复了?那你们叶家得小心点,可别被他牵连了。”
“司洛林!”叶文因气不打一处来。
司洛林淡淡掀起眼皮:“嗯?怎么了?”
“我弟弟是你打的吧?!”
“没有的事。”司洛林看向他,语气和眼神不无讽刺,“我们只是小打小闹。”
叶文因语噎:“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们司家纵横投行这么多年就靠记仇的吗?!”
司洛林淡淡一笑,缓缓擡起右手,揉了揉右耳,语气淡的仿佛没有温度:“三十三针。”
叶文因一噎,看着他的右耳,底气顷刻间消失殆尽:“不、不是没聋嘛……”
司洛林嗤一声,一点没想放过他,语气漫不经心却残忍无比,细细数来:“三十三针、埋伏的记者、黑板上写着的‘娘娘腔’和女装照片,还有角落里的那几个巴掌……”
“司洛林!”叶文因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你有意思吗?!小时候不懂事的小打小闹!我弟不是都给你们道过歉了吗?”
司洛林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你管那叫道歉?”
叶文因不再说话。
司少爷因为他的话,原本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爽,突然不大想和他进行正常社交。
他走到叶文因身边,从书架上摸到一份资料,翻开,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很详细,字迹工整劲秀,带着犀利的笔锋。
“你喜欢曦姐,从小就喜欢,只是她一直都没什么表示,甚至为了逃避你而选择去世音教书,你需要一个消息来源,作为褚颜曦的弟弟,褚颜午本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和巴结对象,偏偏你和褚颜午的矛盾又很深,叶楼晖和褚颜曦关系不好并不想你和她在一起,所以你逼着他考进世音结果发现他是颗废子,所以你只能寄希望我帮你牵线,对么?”司洛林看着他。
叶文因承认得很爽快:“是。”
司洛林笑了,他把那份英文的资料翻开到具体的某一页,在那里看到他找的东西,“在你忙哈佛毕业的这一年里,褚家发生过两件大事,你知道吗?”
“褚颜午那事?知道,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是胡闹,小曦那阵一定废了不少心思才摆平,从小就给这个惹祸精弟弟擦屁股。”叶文因冷哼一声,“被那群老家伙逼着当扶弟魔。”
司洛林笑了声,带了些冷意。
叶文因顿了顿,仿佛明白些什么,看向司洛林:“所以……世音上个学期闹得那么大的男教师性骚扰女学生的事情是为了压同时期褚颜午的事情?”
“算吧。”司洛林接一句,父母那辈最喜欢的手段罢了。
商人重利,其中老一辈又以面子为大。
叶文因又冷哼一声:“果然是个麻烦精。”
“麻烦精?”司洛林笑了声,“他也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
叶文因一顿,眼睛在镜框后面犀利地眯起:“你什么意思?他能是谁的挡箭牌?”
司洛林把手里的那份英文资料递给他,全英文的资料,包括手写的笔记也是全英文的。
唯独那份资料上用红笔圈出了个专业名词,旁边有个中文的翻译。
司洛林越过他,“褚家重男轻女,所有人都知道。”
叶文因把那份资料拿起来细看,手抖着推了推眼镜。
司洛林笑着背对他,继续说:“可褚夫人……也就是我干妈卫璇女士,是圈内出了名的重女轻男……”
叶文因紧紧盯着资料上被圈出来的那个单词,平缓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司洛林靠着书桌,拿起一张作废的草稿纸,偏头看他,笑得泰然自若,语气却带着细细的讽刺。
“你猜,早就把持赫柏集团核心管理层的褚夫人,曾经凭借一已之力创办TELL杂志又把它营销进国际顶级杂志品牌的营销天才……”
“会怎么玩转大众舆论?”
司洛林叠完一只纸飞机,擡起手,纸飞机飞起来,砸在书房的墙上。
司洛林仍旧平淡地拿起草稿纸,开始叠第二只纸飞机,“曦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她是我干妈亲自教出来的,只是有褚颜午这个儿子在,董事会并不想让女人接手赫柏,但如果她有一个儿子,那群老东西就又得换一副嘴脸,而曦姐嘛,可比她弟弟狠一万倍。”
而叶文因终于透过镜片,看清了那串中文标注——
无性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司洛林低头,笑得万分戏谑:“所以你猜,为什么她当初拒绝你那么干脆,但如今又对你笑脸相迎?”
为了利用你。
而不是真喜欢上了。
毕竟褚颜曦是无性恋。
无性恋怎么会喜欢他呢?
司洛林点破不说破,叶文因懂了。
叶文因拿着那份资料唰一下转身,越过他离开了。
司洛林拿起第二只纸飞机,又冲着墙砸去。
随着门外一声“砰”,他抄起裤兜里的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正在通话中。
接起来:“他走了。”
“……”
司洛林笑:“褚颜午,你确定……真的不试试我的那个方法?万一叶文因忍了这口气呢?你别低估了他对你姐这么多年的偏执。”
“……”
“我还好,我没事。”
“拜。”
司洛林拿着手机决定出个门。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似乎就注定了他就算再不喜欢,但在耳濡目染下,仍旧会不自觉地步步算计、招招利益。
他拿上桌上一沓白纸,出了小区打了车,往思楚斜街去。
司洛林盘算来盘算去,最后想清楚了,他再生气也不能让臧彧和郗雾大晚上待一块儿。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容易荷尔蒙上头,自制力不可信任。
尤其小骗子,更不可信。
实在太危险了。
他这个前学生会会长兼纪律部部长说什么也得起到警醒作用。
司洛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坐上的士看着车窗外的星星,同时心里许愿:
希望我到的时候,臧彧已经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