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日出·印象_15
司洛林看着她的体检报告。
噎住了。
郗雾翘着嚣张的二郎腿坐在公共椅子上。
“身体很棒叭!”
司洛林嘴角抽了抽,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小骗子……”
“嗯?”
“你血压偏高。”
郗雾笑:“司混蛋,乌鸦嘴是不礼貌的。”
两天后。
从臧曜到郗文容,驼柿到苏绯,再从褚颜午到温优度,通通知道了她年纪轻轻就已经血压偏高的事情。
每一个人都送达了他们无情的嘲笑。
除了臧彧,他祝她早日康复。
他妈的。
事儿不是司洛林传的。
但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在郗雾的要求下偷偷摸摸按医嘱在网上买了药,跑腿的送错了门,送到了隔壁的褚颜午家。
这事儿是经常发生的。
偏偏加上这次。
褚颜午致电了温优度,哈哈大笑的时候正碰上下楼的褚颜曦,褚颜曦那个时候又在和驼柿打电话给她介绍学习资料,恰好驼柿是在图书馆的门口接的电话,而身边恰好就是苏绯……
一天之内被轮番问候的郗雾气得满床打滚。
臧曜去国外参加讲座了,郗雾这几天的伙食由司洛林承包了。
他总是从家里拿保温盒装好之后给她送过来。
郗雾已经连续吃了一个礼拜零一天的豆角、青菜、西蓝花、嫩芹、莴苣、大白菜、小白菜等绿色健康食品。
司洛林很自觉的。
这些他都不吃。
他当着郗雾的面把肉用优雅的姿势优雅地吃光光。
吃完会给她竖大拇指,表示:真的很好吃。
晚饭司洛林给她点了外卖,有两对烤翅,剩下的全是难吃让她吐舌头的绿色健康食品。
她照例在打开外卖袋子时皱皱眉头,然后在司洛林把筷子递给她时说一句“真是不好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说这句话她是真的蛮不好意思的,毕竟白嫖人家的伙食,虽然很健康很难吃,但总归心里有点过不去,但是时间长了,郗雾的负疚感也就没了。
真是太不好意思。
她想都没想先夹烤翅,被司洛林按住了,然后夹了一大口蔬菜到她碗里。
“我要先吃烤翅。”她非常认真、非常严肃、非常一本正经。
“嗯?先吃西蓝花?喏,已经在你碗里了,不用客气。”司洛林一边用筷子摁住她夹烤翅的筷子,一边拿公筷夹了一大棵西蓝花在她碗里。
司洛林只要留下来和她吃饭,每次点外卖都会备注多要一双筷子当作公筷。
郗雾合理怀疑他装聋,不依不饶用手去拿烤翅:“我说我要先吃烤翅……啊!我的烤翅!”
司洛林比她速度更快的夹过了烤翅塞嘴里,他动作明明那么快,偏偏动作还是优雅又从容。
不过郗雾这会儿选择性看不见,她满脑子都是“我的烤翅被吃掉了”的呆滞。
下一秒就重振旗鼓立马去抢另一只烤翅。
不过她还是没有斗过司洛林,司混蛋不愧是练泰拳的,速度和注意力非常人能比,他比她更快地夹过最后那只鸡翅然后举过了头顶。
另一只手泰然自若的撑着下巴,看她。
整个人戏谑又波澜不惊,张嘴:“小骗子,把西蓝花先吃了。”
郗雾看他夹烤翅的筷子缝相当不稳,怕他激动把鸡翅弄地上,于是乖乖地坐在地毯上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嘴上仍在据理力争,她指着碗里的那棵西蓝花:“它那么大!”
“嗯,一棵顶三棵。”
“我对绿色食品过敏……”
“你少来。”
“你那么凶干嘛?!”郗雾不满了。
司洛林挑挑眉,语气放缓却仍旧不容置喙:“我快举不动了。”
郗雾快速拿起筷子把碗里的西蓝花吃干抹净,“吃完了!”
“那棵青菜长得很漂亮,衬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吃!
“哇,那个蘑菇好香。”
她吃!
“喝口紫菜汤,你好像要打嗝。”
“美女才不会打嗝……嗝!”郗雾尴尬地拿起勺子舀了口汤。
司洛林在她吃完第四口青菜的时候把烤翅丢在她的碗里:“吃吧,都凉了。”
那怪谁啊!
她怒气地擡头瞪了他一眼,这会儿什么花痴恋爱脑都治好了。
果然恋爱脑只会贬值!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是大画家!
她有钱!
她经济独立!
她要点烤五花肉烤鸡翅烤羊肉烤牛肉!
“别想。”司洛林吃了口米饭,淡淡地夹着菜。
“什么啊?”搞笑诶,她的脑部风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难不成他会读心术啊?
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读心术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到银行。”他撑着下巴朝她笑。
俊的要死……啊呸!没出息!
他还真能猜到?
不、不过给银行打电话干什么?他做了什么?
郗雾心里突然蹦出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狐疑地给银行去电话,三秒后她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臧曜给她开的银行卡,户主是司洛林。
户主怎么他妈的是司洛林?!
可她之前明明都能转钱的!
她不解。
司洛林当时答应臧曜的时候也没多想。
后来发现她老是乱花钱加各种不健康坏习惯,得益于郗雾给他的心理阴影,他总是杞人忧天她把自己养死。
尤其她测出来高血压之后。
十分确定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养死。
所以就动了那个心。
郗雾不信邪输密码登录。
登不上。
“密码明明就是123456!为什么这次登不上了?!”
她急了她要哭了。
她的小金库、她的富婆生活、她的烤肉、烤翅、烤羊肉串!
她愤恨地瞪着司洛林,脑筋疯狂转动,猜测臧曜这个小老头到底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的!
司洛林猜到她心里想的,于是决定帮人帮到底,撒谎撒到郗:“你猜的没错,确实是臧老干的,不过当时他是为了给你惊喜,你又聪明,怕你猜到惊喜效果折半,所以决定不动声色,就借用了我的身份证开户,后来我就顺手推舟咯。”
瞧瞧这混蛋混蛋的语气和混蛋的解释,让她气得快要心绞痛。
“你个富二代你又不缺钱你压榨我的oney干什么!”她气得要死,连英文都蹦出来了。
这个人简直坏的要死!
司洛林优雅的拿牙签嵌起一口苹果塞嘴里嚼了嚼,“你放心,你那账户里的钱我一分不会花,我只是帮你存着,你要用的话和我说一声,理由正当我就用微信转给你。”
这是人话吗?!
还理由正当?
她呸!
这本来就是她的钱!
郗雾再也忍不了了,把以往只敢偷偷放在心里的民怨一泄而出:“司混蛋!!!”
“诶。”他笑着应了。
“你怎么可以把师父对我深沉的爱给剥削走!”
“我是资本家的儿子咯。”他这话倒是不假。
话是狂妄的,只是语气是安静的。
她真的气得七窍生烟,最后一点形象没有得满地毯打滚:“司混蛋司混蛋司混蛋!”
“诶诶诶诶诶。”
“你还我钱!”
“你钱就在那啊。”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瞪着他,“我要听实话!”
司洛林吃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托着下巴看她。
“我怕你死掉。”
“你神经病啊!”郗雾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就往楼上跑。
“砰”的一声把卧室门甩上,因为太气走得急,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恍惚。
她进了房间就给臧曜拨电话。
开口第一句:“师父!我要找律师起诉司洛林那个混蛋!”
电话那头一愣,然后问明了前因后果,郗雾听着那边前仰后合的笑声,还有医生忙乱的劝解声。
她师父在医院啊?
哦,臧曜那平常心平常态的,还积极化疗主动治病的态度,都快让她忘记他是个胃癌晚期的患者了。
忽然就有那么点后悔给小老头儿添堵了,手指摩挲着手机壳,一时有些无措。
“师父……”
“那小子!干的漂亮!”语气幸灾乐祸得很。
郗雾:“……”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这小子!当真是有勇有谋有见识,就你那些个乱花钱、又挑食没有季节观念还爱耍小脾气的坏毛病早就该改改了,谁家小姑娘光着脚满地跑的?谁家小姑娘大冬天露肚脐穿小吊带的?谁家小姑娘挑食挑到只要洋葱味不要洋葱的?娇气死了,你妈都要嫁人了,我过不了一两年也就走了还有谁惯着你谁疼你啊?该的!他干得好我支持他,果然还得是一物降一物!”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不然呢?”
“老头儿!!!”
“好了好了别叫唤了,乖乖接受吧,我告诉你啊,这事儿现在就我们三个知道,我又是唯一的证人,你要告他的话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给你作证的哈哈哈哈哈,行了,为师要做胃部CT不陪你胡闹了啊,乖乖接受现实吧雾丫头,你那钱就在那又跑不了……嘟嘟嘟。”
挂了,贼快。
这两人联合起来欺负她!
郗雾气得要死,气得在地毯上打滚。
随后又不时擡头看看她的卧室门。
这混蛋把她惹毛了怎么还不来哄她!
她在原地坐了十分钟,最后待不住了,站起来就打开门。
黑暗。
人呢?
郗雾要哭了。
她走到二楼的走廊,扒着栏杆往一楼的客厅瞧。
门关得严实、灯灭的利落、人走得干净。
她一屁股瘫坐在二楼的走廊上,双手握着栏杆。
这会也不怕黑了,她已经被伤得痛彻心扉。
郗雾算是明白什么叫人财两空了,这就叫丢了钱财又丢心。
关键还是丢给了同一个人。
亏死了。
躺地毯上睡了一夜,露着肚脐,没出意外,第二天果然感冒了。
褚颜午给她发来一个地址。
海边别墅,影影绰绰间拍到一座白塔。
郗雾看着照片胸口习惯性一滞。
褚颜午说这是八月底的一个派对,让她来,散散心。
郗雾只有一个问题:有没有肉。
褚颜午说烧烤应有尽有。
郗雾答应得很爽快。
她盯着照片好久,直到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撑了下地冲到床头柜前找药。
因为一直没再犯的原因,所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碰过药了。
这会儿熟悉的窒息感袭上来,无孔不入的海水,她像被摁进海里的海绵,不断地被撑大可无法被撑破,于是只能任由身体肿胀。
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颗细胞里好像都堵满了潮水,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所以她的心情会变得很糟很糟,她会开始无理由地渴求爆发与发泄,甚至渴求一切尖锐的东西。
扎破她,扎破她快要被撑爆的皮肤,割开血淋淋的皮肉,把那些令人窒息的潮水挤出去。
没有药物的克制,她会这么对自己,最后,这么对别人。
这就是她第一幅画,那幅现在已经被拍出百万高价的作品——《心病》。
心病心病,其实就是记忆中的一座白塔。